里,从伯伯去看我,还说要带我去城里坐飞机,他是不是骗我的?……坏蛋从伯伯,说话不算话!”扎西也跟着吵起来,童言无忌,却嚷得很大声。
阿健赶紧转过去哄,可好像越哄越不对劲,扎西腿被截肢之后从伯伯在医院陪他呆了好几天,那是小男孩人生中最痛苦最昏暗的几天,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饱受折磨,所以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感情。
大概是有些回忆触动到了他的痛楚,扎西一下子就哭闹出来了,小拳头敲着自己被截掉的大半条腿,嘴里嚷嚷着藏语,阿健哄不住,他奶奶跑过来抱住他哭,榻上他妈妈也朝他吼,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但沈瓷听得懂扎西嘴里叫的“觉拉”两个字。
在藏语里面“觉拉”是“伯伯”的意思。
感觉毡房里的空气一下窒息起来,好好的一顿饭似乎搞砸了,沈瓷心里有些喘不过气,直接扔下哭闹的扎西起身出去。
外面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空气中无尘无霾,太阳光线直射而来,逼得沈瓷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前是满世界饱和的蓝色和云朵。
江临岸站在毡房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沈瓷,她低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展开双臂用一个拥抱的姿势深深呼吸。
天大地大,头顶是蓝天和白云,脚下是绿茵,她那具消瘦的身体在中间显得更加渺小。
沈瓷很快就抽掉了半根烟,刚才在毡房里的那股窒息感缓解了一些,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下午还有一点时间,要不陪我去趟隆务寺?”
突如其来的提议,沈瓷回头,江临岸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她面无表情,回答:“不去!”
江临岸似乎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缓步走到她面前,问:“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要跟我说?”
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背阴,所以面色看上去有些冷沉,而她向阳,白皙的皮肤被高原上刺烈的太阳照得近乎透明,如此过了大概半分钟,头顶的云在缓慢流动着方向。
沈瓷突然微微一笑:“你要我说什么?”
江临岸:“那个姓从的男人。”
沈瓷:“嗯。”
江临岸:“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沈瓷顿在那,黑色的瞳孔中映着阳光和流云,还有这个男人蹙眉的表情。
他在等,可她心里早就已经打定主意。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江临岸勾唇冷笑,“到底是无可奉告还是难以启齿?”
沈瓷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说:“随便你怎么想,但我和他的事你最好别过问。”
很稀罕啊,她难得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跟人说话,平时不都一副冷淡又无所谓的样子么?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呵…”
“还是你自己都觉得没脸跟我讲他的事?”
“随便。”
“他多大年纪了?连阿健都喊他伯伯……比你应该大很多吧?”江临岸一个接着一个问题,让沈瓷觉得他在试图窥探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她怎么允许?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是她埋在血骨里的秘密,她从不曾对人说过,自然也不会跟江临岸说。
江临岸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我感觉你一直有很多事在瞒着我。”
沈瓷挑眉:“彼此彼此,你又何尝不是!”
江临岸:“我没有!”
沈瓷:“没有吗?那甄小惋算怎么回事?”
江临岸一时失语,草原上的风似乎把他眉心的褶皱吹得更深。
沈瓷不免冷笑:“你看,你心里有自己想要珍藏的人,我也有,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还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她说完就要转身往毡房里走,擦过江临岸身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他更为低沉的声音:“甄小惋不一样,她已经不在了。一个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的人,和他能比?”
沈瓷听完不禁心口一颤,转身看着江临岸:“对,不能比,不过有些人即使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从此以后你再也无法触碰到他,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但他还是会一直活在我心里,我想甄小惋对于你来说也存在这样的意义!”
有些人便如心口的一道疤,大概一辈子都没有痊愈的可能。
沈瓷说完从江临岸身边擦过去,身后有风追过来,远处传来牧民嘹亮的歌声。
江临岸似乎恍了恍神,又听到沈瓷更为冷淡的声音:“还有,我以后不会再去隆务寺,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