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行之一面着人去找顾怀渊的下落,一面却也不曾出府,好像并没有将寒霜的异常放在眼里。
但这也只是“好像”罢了。
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也不是说以为自己放下了,就能够放下的。
曲行之在人前表现得一切正常,但当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进入梦乡的时候,前世的那些记忆却又会翻滚着席卷而来,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想接受,只是将他往那泥淖里拉去。
他看见很早以前的寒霜,爬上树,在私塾外面看那些学子们上课。曲行之也跟着爬上去,和她并肩坐着,“要不我们也去找个老师吧?”
寒霜只是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曲行之觉得寒霜很奇怪,明明也是从寒家的府里出来,为什么不跟着这些人一起去上私塾?偏偏要爬到树上来偷听?
于是扯了扯寒霜的头发,“我在跟你商量呢。”
寒霜从他手里把自己的头发抽了出来,曲行之握得非常紧,寒霜费了很大的力气,抽出来的时候不免扯断了几根头发。她眉头都没皱,看了曲行之一眼,爬下树去了。
曲行之在后面喊:“喂,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寒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得完全不像个孩子。
曲行之也跟着爬下来,追上她,“你要不要去啊,我家也有先生,我们一起上课啊。”
寒霜依然没有理他。
只是打开他的手,快步就走远了。
曲行之当然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追上去,才发现周围的情景都变了,曲行之看到寒霜入了朝堂,一步一步地走进来,在曲飞泠面前回答了那些问题。
和小时候的落魄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寒霜身上已经像个富贵人一样了,衣着非常体面,只是眼睛里面的光彩还是平静无波的。有好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少年时就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本事,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据说小时候在外面长大,难怪总有一股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上官家的事情从来不曾平反,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说上官家的好话,说寒霜的话也全都是冲着她身份不好,小时候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去的。
曲行之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又跑出去,追上了寒霜。
“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这一次寒霜却没有不理他。只是站在原地,语气依然淡淡的。
双手拢在身前,回身望过来,整个人都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似的。
——跟她的名字竟然莫名合拍极了。
曲行之没忍住笑出声来,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回了寒家,我好久不见你了,一起去吃酒去不去?”
寒霜看了他好久,目光垂下一般来,过了一会儿,说,“行。”
曲行之便在这里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房梁上的图案,在月光之下,有点模糊,但那些实际都放在了他的心里,就算不看,他也能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想:“我这么难过是为了谁呢?寒霜什么都不知道,她这辈子也上辈子也大有不同。我这么难过,却没人知道,这个老好人也做得太亏了。”
他本来不是能吃亏的性子,若不是对方是寒霜,只怕他早就顺着心意去做了,管她是不是和顾怀渊两情相悦,反正抢人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何况顾怀渊那身子,不是他乌鸦嘴,当时一道跟黄杨老人学道的时候,黄杨老人就亲口批过,顾怀渊活不过不惑之年。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顾怀渊没找到解药,还是一个死。
那个时候再出手,根本就不违道义。
——又怎么偏偏要自己画地为牢呢?
曲行之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才又躺了回去,看着屋梁上的一手题词一幅画,睡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曲行之还有一些昏沉,小厮进来伺候他,端了早膳进来,说道:“王爷,国师大人的消息找着了,他回老宅去养伤去了。”
曲行之睁了一下眼睛,像是意想不到,又像是意料之中,随后又将眼睛给闭了回去。
“他的身体怎么样?”
“没见着国师大人的人,但见到了他身边的阿九姑娘,恐怕——”
那小厮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曲行之好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寒家姑娘呢?”
小厮一愣,随即说道:“还没出来呢,说是送进去的东西动了的也越来越少了。”
曲行之垂着眼睛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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