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也没打算跟她说实情,只避重就轻道:“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钟霓灵脸色一变,“摔到哪里了?很严重吧?”
若不严重,凤影墨不会那么晚去叫她过来阙。
夜离勉力笑了笑:“没事,就是盆骨摔了一下,如今起不了床,下不了地而已。”
“都起不了床、下不了地了,还叫而已?”钟霓灵皱眉,瞋了她一眼,“姐,我真不喜欢你这样,永远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孤”
夜离弯弯唇角,没有吭声。
见她这样,钟霓灵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姐姐为了她牺牲了多少。
虽为姐姐,可作为孪生姐妹,她并没有比她大多少,然而这些年,都是她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保她平安,护她周全,还一人面对各种尔虞我诈、宫廷纷争,只为昭雪钟家,替父母家兄报仇。
都是她一人,一人受,一人扛,她想帮,她也不让。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啊。
虽然她没问她的盆骨是如何受的伤,她知道,她问了她也定然不会讲真话。
可她清楚得很,绝对不会是摔了一跤就摔成了这样,她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何况她还身怀武功。
而且看凤影墨的样子也不太正常,深更半夜跑去戒坊将她请来,一路沉默未吭一声,来了之后,只让她进来,自己则是转身离开。
怎么看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当事的两人都不愿说,那,她也不问。
“姐,要不,我们放弃吧。”
握着夜离的手,钟霓灵骤然开口。
夜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要再查什么真相了,不要再为钟家平反昭雪了。”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这句话憋在她的心里好久了,她一直想对她说,一直想劝她放弃。
“我们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大哥,姐,我只剩下你,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辛苦,也不想看到你老是受伤,我更怕失去你,姐,我只想你好好的……”
说到最后,霓灵的眼眶都红了。
夜离眸色一痛,手腕翻转,将她的手反握住。
“三儿,你的心情姐明白,你放心,姐真的没事,姐也答应你,一定好好的。”
忽然想起什么,夜离转眸看向房中炭炉,示意边上霓灵:“三儿,去看看那上面煨着的药,看是否煎干了,还能不能喝?”
自那个男人将药碗放在上面,到现在少说也一两个时辰了吧,怕是早没用了。
“嗯,”钟霓灵起身上前,她又连忙叮嘱了一句:“小心烫,不要徒手去端,拿块锦帕包着。”
“姐,不行了,只剩药渣,一滴水都没有,”霓灵皱眉,却还是掏出锦帕将瓷碗端了出来,放在边上,“若再烧下去,怕是碗都要裂了。”
说完,又不免抱怨道:“怎么房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夜离笑笑,“若是有丫头,我们还能这样说话?”
霓灵想想,亦是一笑:“那倒也是!只是,我来之前,也没见有丫头啊。”
“今夜除夕,大团圆的日子,我见也没什么事,便让她们退下了。”
“嗯,”霓灵点头,面色稍显落寞,后又想起什么再度一笑,“没想到除夕夜能跟姐姐一起过,还是不错的。”
一边说,一边环顾了一圈屋内,见床头案上放着药包,便走了过去。
“是这些药吧?我再去给姐煎一碗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是提起药包就往外走。
“三儿……”夜离想要制止都来不及,钟霓灵已经一阵风般快步出了门。
夜离无奈低叹。
也就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凤影墨深更半夜去戒坊将霓灵叫过来的原因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唯一的亲人过来,她一定会服药用药。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果然,这个男人果然是操控人心的高手。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不服药,不擦药。
她只是一时无法走出来。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轻言生死的人。
因为矫情,必须有一个能让你在他面前矫情的人,她没有。
而为了霓灵,为了钟家,她更是不能轻言生死。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有伤自己舔,有痛自己疗,因为再伤再痛,也只有她一个人,没人会在意,也没人会心疼。
可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放弃自己的执念和放弃自己的生命。
方才霓灵说,不要查了,不要真相了,她如何能不查,如何能不要真相?
不替钟家昭雪,父母大哥何以瞑目九泉?
不替钟家昭雪,她又何以理得心安?
不就是失了完.璧之身吗?
曾经她也同世间所有女子一样,想着将自己的这份宝贵留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可那个男人似乎并不稀罕。
而如今自己的丈夫,又嫌弃她脏。
罢了。
无所谓了。
一个早已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又何必去在意这些东西。
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将软枕塞在自己的背后靠着,她伸手拿过床头案上的药膏。
药膏凹进去一块,显然是方才凤影墨手指掠的,她也在其旁边掠了一指,然后从被褥底下,送到自己的腿.心。
摸索着涂了涂外面,一阵清凉和蛰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微微绷紧了身子。
她自己会医,她很清楚,伤的是里面,光涂外面是没用的。
重新掠了一坨药膏,尾指如勾,她直直探进了自己腿.心深处。
“唔~”
任她再坚强,任她再压抑,她还是痛得闷哼出来。
大汗一冒,脸色苍白如纸,她咬着破皮的唇瓣,坚毅地将指头在里面缓缓转动,想要将内壁都擦到。
巨痛难当,咬牙都受不住,她放唇喘息,浑身绷紧,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抖个不停。
扬着头喘着粗气停了几次,终于才将指头抽出。
再深的地方,她也擦不到。
只能这样。
将药膏放下,她又缓缓滑到被褥里面,刚一躺好,霓灵就推门而入,一脸沮丧。
“姐,这凤府也太大了吧,天色又黑,我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厨房在哪里?”
夜离就笑了。
“谁让你跑那么快,我想要告诉你都不成,你呀,就算找到了厨房,你还要找药壶、炭炉,还要生火,算了,放着吧,等明日,我让寒香去煎。”
“我想找个下人问问,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今夜除夕,下人们都被放掉了。”
“难怪。”
霓灵皱眉,心中懊恼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夜离自是明白她的苦心,安慰道:“没事,眼瞅着天就要亮了,也不急于一时。”
霓灵刚将药包放下,外面就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夫人。”
房中姐妹二人皆是一怔。
夜离听出是寒香的声音,对着门口朗声问道:“何事?”
“寒香见夫人房中亮着灯,便过来问问,夫人可有什么需要?”
“当然,麻烦帮药拿去煎一煎!”
夜离还没出声,边上的霓灵早已抢先一步开口。
“是!”
寒香推门进来,见到霓灵,略略施了一个礼:“夜大人也在?”
“嗯,”霓灵像模像样地点点头,转身将药包递给她。
待寒香提着药包出去,带上房门,霓灵便笑了,“这丫头来得还真及时。”
夜离却蹙了蹙眉。
太及时了,分明是被人所派。
否则这深更半夜,寒香又怎么突然起来。
另外,听她的话,应该是很确定凤影墨不在房中。
若只是正好起来,见她亮着灯,又怎会如此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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