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停靠了岸。
从甲板上甩出三四条人手臂粗的锚链,勾在木桩上。
岸边有号子手震天吼叫,“一,二,三,嗨哟哟,嗨哟哟。”
紧着有鞭子抽打在在空气中的声音,还有人的争吵怒骂声。
在寂静的雍城里此起彼伏,好似荒野上的狼嚎,扎进耳朵里,刺耳又难受。
河风带着鱼腥味。
白桃和郑国手中缠绕了两圈锁链,和哭哭啼啼麻木虚浮的孩子们一起像被赶牛羊似的赶了出来。
“快点,还磨蹭什么?!”
“你看什么看,乡里别的东西,长了副贱骨头,老子叫你看。”
见最高那个男孩还在张望,军官过去给了他一鞭子。
男孩嘴角的血溢出来,眼角冷冷低垂,“不敢了,官爷。”
白桃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还有点甜。
她舔了舔嘴巴,那男孩含着口血侧眸看他,白桃对上他的视线,才发现他这模样挺精致的。
男孩看罢瞥过眼去。
白桃也收回了眼,身侧的郑国挨了上来,问道:“进去要怎么办?”
“怎么办?”
“我在问你。”
“我也在问你。”
郑国嘤了声:“可我不知道,你现在修为比我高,我什么都听你的。”
“.”
白桃斜乜着看他,道,“你都活了好几千岁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们唧唧的,像个爷们一样行不行?”
郑国现在俨然是个唇红齿白的萝卜头,闻言他将自己白的跟个面饼似的包包脸贴在她肩膀上,糯糯道:“嗯,晓得了。”
白桃:“.”
当她什么话都没说过。
白桃两只被绑的手动了两下,觉得这些铁链没有任何克制妖怪的符咒,根本束缚不了她,遂垂眉耷眼的乖乖和这些官爷走。
越往里面走越黑,如同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沼泽,甚至脚底下都长出些荒凉破败的野草来。
白桃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雍城力来无踪去无痕的风将气味送到小狐狸的鼻尖。
白桃嗅了嗅,小声道:“这里的妖气淡了些,但是蛇腥味还是很浓,不知道是那红毛蛇妖体味重留的,还是别的未开蒙的小蛇,总之,你要小心点。”
郑国也闻到了,他嗅了嗅后捂了下鼻子:“是太重味了,腥成这样,这妖怪都不洗澡,也不该把这个坏习惯带到俗世啊,他的同僚该怎么和他共事。”
将领们也熏的够呛,但是仍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其他的小孩还在哭哭啼啼,越来越害怕。
唯有为首的那个个高的男孩,在黑暗中的眼神熠熠,似乎在留意着地下某个犄角旮旯。
白桃注意着他。
官吏们掏出令牌,九重宫门依次第开。
按理说不过就是座被遗弃的古王城,平日里不过雍城执事们在打理,况且这里又没有王的居住,再怎么样也不能用上九重门的规格。
在走进最后一扇宫门的时候,白桃眼角瞥到那个个高的男孩借着藏入宫门的门壁的间隙,飞快的将自己的锁拷挣脱,紧着就是挣脱脚链。
“叮当—”
就在这时,前面接受最后一道令牌的执事,扬起嗓子道:“这不一样,你们是何人?!”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男孩从旁边的石雕里拿出个钩锁,“唰”的下抛出射在雍城的飞檐上。
男孩两腿腾空用力的借用墙壁的反冲力,犹如天神般飞跃而上,踏上屋檐后,衣服全数蹦开,骨骼肌肉身高猛长,眨眼成了一个矫健的少年身形。
他扭头侧眸看了呆呆的白桃一眼,双臂张开,轻巧的往下跳去。
白桃真是从未见过凡人能有如此手段,说变大就变大。
郑国过来,轻轻撞了撞她胳膊一下:“他怎么裸奔?”
白桃:“.”
白桃:“也没有。”
该挡着的是挡着的,凡人和妖精不一样,他们有强烈遮羞的羞耻感。
不过这又不是重点。
她道,“他这是什么绝世功法?怎么突然变大了?”
前面被质疑令牌不一样的将领,拿起令牌正在和执事辩驳,“他奶奶的,怎么不一样!”
“老子几个为长信侯做过的事情不知云云,这个令牌的真假,老子就算挖了眼珠子都知道。狗攘的东西,瞎了你一双驴眼,再仔细看看,误了事老子要你好看!”
执事摸索了会,又看了看,似乎检查好了:“误会误会,方才就是场误会,请进。”
“哼!”
最后一道宫门轰隆打开。
行走间,郑国对白桃说道:“这是凡人练的缩骨功。”
“缩骨功?”
“嗯,我们妖精有妖力,他们凡人有内力,有内力就可以运用内力将自己的骨骼挤压,缩小了骨头之间的缝隙,将骨头排的紧密些,达到变化成孩童的目的。”
“………嘶。”白桃没忍住抽气,“这种功法,别说练,听着就瘆。”
“凡人不比我们妖精,他们没有特异的能力,只能往锤炼自身多下功夫了。”
白桃道:“嗯,刚刚我仔细看了,这个男人肩膀上还有刀疤。”
“我瞧得出来,那是秦剑的剑刃劈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来雍城是有什么图谋。”郑国喃喃,“混在送子官船里,应该是友军吧。”
白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可以啊,之前问你什么都一问三不知,现在居然还讲得头头是道,看来你这几千年的妖龄,可不是光用来啃树皮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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