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他们已经到达了渤海边。在白墨前世,这个位置应该是天津市所在地,然而这个时候尚还是一片泥滩。这里在黄河口处,没有沙滩,只有淤泥。车队在远处等候,只有白墨与徐渐脱去鞋袜,蹚着乌黑的淤泥走到海边。
海风淡淡,也夹杂着淤泥的味道。
但大海就是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被山峦隔断住的大地总是不同的,陆生的动物比如人,到了海上或海边,心境总是会大不一样。通常,时间越短越觉得心旷神怡,时间越长越有一种飘蓬无根的感觉。
白墨对大海敞开怀抱,朗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沉浮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这首黄沾作词作曲的歌曾经风靡一时,白墨每每想到所谓江湖,就会想到这首歌,而不是任何诗人词人的作品,最多勉强想起李白与贺铸二公。
歌声去后,涛声依旧。
徐渐走到白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皆缄默无言,良久之后,徐渐才问道:“你刚才唱的什么词牌?”
“没有词牌。”
“词曲都是你写的?”
“不是。”
白墨并没有再将自己前世他人所作的东西据为己有。
“作者已佚。”
徐渐怔仲片刻,忽而吟道:“多少豪情、都付与,一江春水。”
白墨摇头笑道:“有些逊了,而且不合实景。”
“合我心景,可乎?”
“可以。”
白墨与徐渐二人边走边聊。
“听说你爹是个猎户?”
白墨点头道:“也有人说他是屠户。”
徐渐哑然,心说你爹是干嘛的你还不知道吗?
片刻后,又道:“你是如何懂得看书识字?”
“多半自学。”
“这就有点厉害了。”
“所以根基不稳,我识字其实不多,郎中令手下随便一个郎官出来,估计都比我渊博。我作诗文全凭一腔情怀灵性,这些情怀灵性挥霍完了,后继便不足,所以最近好读书。”
“世间每有超世之才,无法以学问是否渊博作为标准。”
“但那也是标准之一,不是吗?好学如好色,才是吾侪正道。”
“我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你。”
白墨很认真的拍了拍徐渐的肩膀:“咱俩有代沟啊。”
“何谓代沟?”
“一代人与一代人思想之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建立在高层,而是建立在基础的常识上,所以很难弥合。”
徐渐笑道:“你白子殊跟我不是一代人?”
“不是。”
“差多少?”
“至少两千年。”
徐渐嗤笑道:“白墨,你是在讽刺我太幼稚?”
“不是,小的人是我。两千年后,我才出生。”
“君……真超世之才。”
“我勉强算认了,行来能夸我,我很知足。不过其他超世之才,都是心超于世,而能遥合万代人之心。我嘛,身先超世,只有两千年后的心才能合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有点明白,也有点乱。”
“似懂非懂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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