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舞雩自己解救了自己。
她只是想在死前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对杀死自己之人的看法。但这句话,救了她的命。
刘挺的刀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无奈道:“你怎么总能让我消弭杀意?要知道,我疯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我怎么知道?”孔舞雩耸了耸肩,“大概是相生相克?”
看着急吼吼冲过来的孔庚,刘挺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不想杀你,我的到来本就是为了惩恶扬善,擒拿谋财害命之人。而不是要让自己成为杀死好人的罪犯。姑娘,你最好别掺和这事,他是你爹不假,但他岁数已经这么老了,早晚要死,不如在死前绳之以法,以告那惨死的孩童在天之灵。”
“我爹谋财害命?”孔舞雩不可置信的道:“你血口喷人!我爹可是圣人苗裔,怎么可能……”
“暴君廪辛还是皇昊的后代呢,有什么不可能的?”
刘挺嗤笑道:“虎父还有犬子呢,何况隔了这么多代的所谓‘苗裔’。”
孔庚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刘挺身前。
“你……刘挺?没想到你居然会受那白小鬼的驱使……”
孔庚一看清刘挺的脸,就知道自己派孔大山孔大海二人过来送死,才是最大的笑话。他在这里,孔庚彻底心灰意冷,失去了继续逃跑的勇气和信心。廷尉狱的狱卒能人辈出,眼前这位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是皇太子殿下欲求而不得的人才,孔庚还当廷尉丞的时候,跟着当时的廷尉韩隆一起可没少拍过这家伙马屁,就为了让他出去抓一个逃犯。刘挺从来被这些马屁拍晕过,也从来没卖过他们面子。
对朝廷来说,他刘挺能来廷尉狱守门,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你抓我走吧,老夫认命了,只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
“爹……”孔舞雩呼唤道。
孔庚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舍:“雩儿……爹的确是个坏人,你快跟你娘一起逃命去吧,爹是罪有应得,你不用管我。”
“爹!”孔舞雩抱住孔庚,失声痛哭。
刘挺摇头道:“老子最看不了这种场面。你们快点,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喂,疯子。”孔舞雩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把我爹抓回去,不会连坐我吧?”
刘挺道:“当然不会,本朝律例,只有叛逆罪有连坐之说。怎么,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会连坐我的话,我跟你一起走,好陪我爹最后一程。”
刘挺点头道:“走吧,我信不过你们的马夫,咱们只能徒步回去了。”
……
五天后,云中郡治所云中县里。
郡守方谭开了一个宴会,宴请郡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大文豪宋仲卿正好居在云中县,宅邸距离郡守府还挺近的,于是被方谭请来做主宾,要知道因为他的到来,郡尉李飞鸢、监御使韩宗定二人都成了次宾。
郡守府中热闹非常。
方谭是一个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这个年纪做到郡守,足以荣耀乡里了。他的脸上从宴会的开始便一直挂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举止更是温文尔雅。方谭的才华与他的气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宋仲卿是文坛中出了名的爱美之人,喜爱一切美丽的事物,所作诗词文章,皆非“明志咏怀”,而是欲尽其所能勾勒一种人间绝美的景物,这种景物可以是物、是人,甚至可以是一种情,所以他的作品最受女性喜爱,甚至还在王秋水之上。
方谭这个外表远远胜于内在的人,正合了宋仲卿的口味,否则的话,一个小小的郡守可请不动他的大驾光临。
“宋先生,方某敬您一杯!您能大驾光临,说寒舍蓬荜生辉,并不为过,实非寒暄之语。”
方谭说着,举起了酒杯,他身后略显老迈的李飞鸢与韩宗定二人与之同步。
宋仲卿却冷声道:“别说话!你一开口就不美了,都是酒味!”
方谭尴尬的放下了酒杯。
“犬子送到府上读书一事……”
宋仲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儿子长得怎么样?拉过来给老夫看看,好看的话,老夫不介意府中多个绝美之物,难看的话,老夫只能说声抱歉了。”
“好看!好看!必然好看!我这大儿子是最像我的,还继承了他母亲所有的优点。”
“嗯,口说无凭,你先牵过来给老夫瞅一眼。”
宋仲卿说着,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丝毫不在意附近宾客极不友善的窃窃私语。
“你说这送老夫子……还不是喜欢……通吃吧?”
“有可能,听说他府上养了许多白面小童,男女都有……”
“啧啧,世风日下啊,还说这个事儿也成了文人风尚?”
宋仲卿冷哼一声,竟然直接走到这几人旁边,对他们大声吼道:“你们这群庸俗的蠢蛋!懂个屁!美才是文艺的最高追求!对于你们这些不解风情的下作之人,老夫甚至都不屑解释!”
众皆哑然。
不知谁先笑了一声。
满堂失笑。
方谭赶紧下来打圆场,得罪了这位大家,只消他说一声“方谭此人才华短缺不足为任”,就足以让方谭失去一郡父母官之位。这位宋仲卿,能量比人们想象的还大,盖因当今太子北冥龙孙第一个太子太傅便是此人,朝中敬仰宋仲卿的儒士更是多了去。
与王灵神、王秋水二人的高深、神秘不同。
宋仲卿是活蹦乱跳近在眼前的文坛巨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