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回府时,见门前停满了车和马。养马和搁置车仗的院子已经满了,来客只能把车马靠在街上,叫奴仆看着。
大门前立着一根很高的木柱,木柱上用白纸扎着,纸张在半空被风吹得“噼啪”直响。府邸屋檐下、门口都挂上丧事的白布,此情此景,就算是路人、一看便也知道赵府死了人。
“赵都使。”“赵将军……”院子里许多人向他见礼,大家都在等待进灵堂去祭奠逝者。在奴仆簇拥下的赵匡胤拉着脸,却也一一抱拳回礼,并不多言。
灵堂里,一个老头叫几个人的名字,便有几个人走进去,向上面的灵位和棺材行拜礼。牌位旁边赵家的子女、近亲率领府上的奴仆跪成两排,正对前来悼念的客人磕头感谢。
赵匡胤问了一个奴仆:“我娘在灵堂里?”
奴仆答道:“老夫人伤心过度,到后院去了。”
赵匡胤遂不进灵堂,径直从房屋侧边向里面走去。果然见赵母杜氏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面露痛苦之色,已是欲哭无泪。身边的奴婢不断摩挲她的后背,正劝着:“老夫人节哀,身体要紧啊。”
“儿回来了。”赵匡胤走进屋里跪拜道。
杜氏便坐直了身子,伸手找旁边拐杖,问道:“官家要怎么处置?”
赵匡胤看向旁边的奴婢,一挥手:“都先下去。”几个奴婢忙屈膝道:“喏。”这时赵匡胤才道:“官家不怎么处置,儿得了些钱,是官家恩赐的丧葬用度。”
杜氏听罢顿时大怒,说道:“多少钱能买你爹和三郎的性命!”
赵匡胤忙道:“请娘亲息怒。”杜氏冷冷道:“外头堂上两人尸骨未寒!你倒是说得轻巧,就容那什么人欺负到咱们赵家头上?那郭绍什么来头?”
赵匡胤垂手想了想,轻声道:“他去年救过皇后的性命。”
杜氏道:“皇后,符家?这大周的天下还轮不到符家的人说了算!三郎啊……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三郎平素是最孝顺的……”
“是孩儿不孝。”赵匡胤忙又跪地磕头,“还请娘节哀,先将爹和三弟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别的事暂且放下罢。官家并不愿意看到孩儿与郭绍内斗,孩儿不敢为了私仇不顾官家的大略。”
杜氏听罢,哭了一阵,倒也不再过分纠缠,只得说“二郎定要好生操办丧事”。
赵匡胤一想到外院那灵堂上摆着的两口棺材,心里也是又愤又悲,气得两眼酸涩。
但他还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因为毫无益处。在通向鸿鹄之志的道路上,总会有很多荆棘羁绊着人们前进的步伐,不仅是诱惑,还有愤怒和仇恨……但那些让人走岔方向的仇敌,也许从长远看只不过是一个阶段的敌人,并不值得拿自己的全部与之计较。
相比之下,赵匡胤更在乎的是实现自己的抱负……这中间的道理非常简单:现在不顾大局去与对手死磕,胜败暂且不说,肯定是两败俱伤,郭绍要付出代价,赵匡胤自己也落不得好;但若把目光放在长远,等到某一天大事已成,那对手便可信手毁灭,而不需要自己付出报仇的代价。哪一种选择更明智呢?
能忍不能忍之事的人,方能笑到最后!
……
郭绍回到府上时,但见李处耘等一干部将正在对面的院子门口。他便先去与兄弟们见面。
他提着个袋子,可能有好十来斤重,里面是些金银器,皇宫里赏他的。不知道为啥会赏钱,可能是为了鼓励他们识大体顾大局……反正绝不是为了赏他涉嫌杀赵三杀得好。
……这院子以前的主人是开封府的一个文官,比较喜欢清静。郭绍派左攸与宅子主人商量,对方倒是耿直,价钱公道当即就卖了。现在成了郭府亲兵住的地方,日夜都有五十人以上值守;另外一些家丁也住在这边,整个院子住了百来口人。这地方就好像是屯兵的兵房一般,不过郭绍这样做似乎也情有可原;大部分亲兵当值也没带盔甲,就拿了兵器。
杨彪见郭绍进来,率先问道:“大哥,怎样了?”
众将领都看过来,等待着结果,大家都很关心……主要郭绍身边一群从底层提拔上来的武将,实在是不能让郭绍倒了,倒了大家就得散伙重新打回原形。
郭绍便好言道:“诸位暂时不必担心。官家叫赵都使和我一起起誓,不再计较之前的恩怨、要以国家大事为重。赵匡胤先起誓,我观之,他应该是愿意听从官家劝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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