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此时,有急报飞奔而来,一兵士屈膝在地,双手呈上佤纳国的急函,晏珅接过凑近附近的火把来看,冷笑着对彦琛道,“佤纳王拒绝赔款,让我随意处置他的子民,而城中的百姓,个个都曾硬气地不肯屈服于我,口口声声要等待他们的国君来营救。这样的国君,根本不配受子民拥戴。”
彦琛却问:“你真要屠城?”
“是,子时之前若佤纳王若不改变主意,势必屠城。”
“老弱妇孺一概屠杀?”
“一个不留!”晏珅毫不犹豫。
“朕明白了。”皇帝却点点头,依旧朝他伸出手,“朕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但是你也必须立刻回去,回到周桃身边去。”
“皇兄!”
彦琛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晏珅静立片刻,霍然解下佩剑交付到彦琛手中,转身喝令将士:“今夜子时,佤纳王若不肯签订条约,贤亲王将亲自带兵屠城,贤亲王之令即本帅之命,若有违者,以军法论处!今日之后,亲王将代天子犒赏三军,扬我军威!”
城下将士高喝应和,气势如虹。
晏珅退下城头,策马回到军营,向七哥说明一切后,换下便服,只带了两名亲兵,往境内奔去,行至半路时,已然子时,他回眸望向吉西城,只见火光冲天,似血染了夜空。他定神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策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境内。
换了马再急奔,才至家门前便跃身而下直往府中跑来,府中下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声嘹亮哭声响彻夜空,本骚动不安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婴儿的哭声此刻仿佛天籁。
“管家!”一个小丫头冲出来,却见晏珅立在门前,先是一惊,随即喜极而泣,跪下道,“恭喜王爷,王妃生下小世子,母女平安。”
晏珅的心重重落下,举步要进去,下人拦住说:“王爷,三日后才能进产房,此刻进去不吉利。”
晏珅推开众人,骂道:“有什么要紧?本王浴血沙场多年,还怕这些?”言罢奔入屋子里,吓得一群女人手足无措,他也没顾上找孩子,径直到周桃的床边,却见她已经昏厥,他着急问:“怎么回事?不是说母子平安吗?”
“王爷放心,王妃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接生婆一边洗手一边对晏珅说。
另一边,小婴儿已用襁褓包好,早就安排下的奶娘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晏珅面前,含泪道:“王妃生得很辛苦,这早生的孩子通常难保住性命,可是咱们小世子生命力很旺盛呢。”
晏珅有些激动,那双握剑张弓杀敌无数的手,此刻竟仿佛不能承载一个弱小的生命,他晏珅也有孩子的,他终于有儿子了吗?
襁褓中的婴儿合目而睡,他的胎发乌黑茂密,软软地贴在额头上,晏珅伸手拨开,便见儿子天庭饱满,耳垂丰厚,竟是大福之相。
“王爷,给小世子起名了吗?”
“需禀报朝廷宗室,我不能擅自给他起名字。”晏珅含笑,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他的儿子,又道,“等王妃醒来给他起个乳名在家里叫还是行的。对了,让管家赶紧修书送到东北去,告诉我岳父岳母,他们有外孙了。”
众人都应着,待屋子里收拾干净,闲杂的人也退了出去,一时只有奶娘和几个小丫头,晏珅一直抱着儿子,就是看到他蠕动嘴唇或动一动胳膊都会惊喜万分,初为人父的兴奋叫他一举一动都像个孩子。奶娘丫头们看着,都捂嘴而笑。
可是周桃一直没有醒,大概是感觉到丈夫回来就在身边,她睡得很深沉,大夫瞧过说没事,接生婆也说好好睡一觉能补回体力。因此晏珅没打算吵醒她,就想这么抱着儿子,等她自己醒来。
“天都快亮了,你们去休息吧,我这里陪着王妃,有事自然叫你们。”晏珅不忍众人一起陪着熬夜,便打发他们去睡。
奶娘却道:“王爷还是把小世子放下吧,他的身体还很软,您抱着若姿势稍有不对,只怕会伤了他。”
晏珅连忙答应,看着奶娘将儿子放入摇篮后,便屏退了她们,他将摇篮搬到床边和周桃放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他们,妻儿相伴,竟是这样的幸福。
不过静下来后,先头的事一件件浮现到眼前,此刻吉西城的屠城应该结束了吧,可是看着儿子这个弱小的新生命,他头回对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有反感,战争的确残忍,可是生命真的可以被如此践踏,战争的意义真的可以凌驾于生命?看来七哥的仁厚,并非懦夫的表现。
而抛开这一切,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皇帝的出现。微服前来,就七哥所带那些人马,如若遇到危险根本不够护驾,皇帝以身犯险来到西南,究竟为了什么?
“你想做的事,朕大概已经替你做到了,她远比你想象的坚强能干,所以朕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兄长的话在耳畔浮起,晏珅心中冷笑:难道你明白我的用意?可你既然明白,为何总要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为何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对你而言,其实江山远比女人更重吧。也是啊,我不曾拥有江山,所以我可以为她做所有的事。
想到这里,儿子突然发出呜咽声,晏珅收回神思来,细细看儿子,他似乎只是做了梦。可心里却很不安,他怎么能在妻子和儿子的面前惦记另一个女人?对周桃不公平,儿子也会生气吧。
“将军!”此时,外头忽而有轻声呼唤,晏珅立到窗下问哪一个,管家说吉西城驻军里的亲兵到了。他忙出屋子来,便见那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佤纳王最终在子时前妥协,愿意签订割地赔款条约,吉西城没有遭受杀戮,全城百姓均保住性命。”
“他妥协了?”
“是!”亲兵答道,“将军走后,贤亲王命将士绑缚了近百位老弱妇孺置于城头,点燃篝火、鸣炮示警,派出数百将士奔走至与吉西城比邻的三座城镇下,朝城内老百姓喊话,告诉他们佤纳王不顾百姓性命,任由****将士杀戮他的子民,如果城内百姓要救回他们的族人,就在子时前冲破城门自行来吉西城领回,我朝将士绝不阻拦,因此几座城镇皆内乱暴动,佤纳王所在行宫也受暴民围攻,迫不得已签下条约,在子时前送到了吉西城,避免了屠杀。”
晏珅静静地听完,嘴角勾出冰冷的笑,这样的笑容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挫败,又一次,他又一次输给了兄长。那个男人,真正是天命所归,注定永远凌驾于自己之上吗?
“传本帅的话,命驻军留守,另派一营兵马护送贤亲王返回。”晏珅冷冷地吩咐下去,便转身回房了。
回到屋子里,周桃却醒了,她正撑着身子看摇篮里的儿子,抬眸见晏珅进来,没来得及擦去落下的眼泪,便哽咽着说:“晏珅,这是我们的儿子。”
晏珅赶到他身边,扶着她躺下,十分感激地说:“桃儿,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呀,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天职啊。”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儿子,又抬头看看晏珅,心满意足地说,“他可真像你。”
“给儿子起个乳名?”晏珅笑道,“你说你爹娘会叫咱们儿子什么?”
周桃笑:“村里人都给儿子起贱名呢,说好养活,可他是世子呀,不兴那样的。”
“叫卓儿好不好?”晏珅不知哪儿来的灵感,脱口而出道,“卓尔不群的卓,就叫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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