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莹叹道,“她该不会是觉得三殿下有帝王资质吧。”
嗣音苦笑:“从前我也不明白,怎么一些人的脑筋就那么愚昧不堪,纵然许多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都会选择无视,然后继续在自己那条逼仄愚蠢的路上一步步走向灭亡。现在我算懂了,他们和我们就不是同类人,我们看不惯弄不懂的同时,他们也正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我们。所以这世上才有是非黑白、方圆曲直,说起来也算是一种完满。”
“你这竟是在参禅了。”刘仙莹莞尔,亦道,“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不能左右这段人生,其他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她若不滋事,我也不会去招惹她。”
“我知道你心里明白。”嗣音道,又叹息,“正如你说,三殿下的确坎坷,我偶尔会想难道是当年寿皇殿前的一面误了他终生?可我不过一个平凡女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这样想就没意思了,你几时见十四爷被人要挟,难道他也是见了你一眼耽误了终生?”刘仙莹笑道,“再看我。”
嗣音愣一愣,旋即失笑。此刻忽听初龄大哭,瞧过去竟是磕着脑袋了,陪着玩的祥儿吓得手足无措,嗣音因有身子不能迅速过去,刘仙莹已过去将初龄抱起来,便见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初龄怕疼哇哇哭得可怜。
谷雨拧了祥儿的耳朵骂道:“叫你小心些,还同公主抢娃娃做什么?”原是初龄和祥儿闹着玩,要夺祥儿手里的娃娃,一时扑猛了磕到了地上。
“你别骂她,小孩子哪有不跌跌撞撞的。”嗣音却一点也不大惊小怪,见女儿在刘仙莹怀里哭得伤心,反逗她说,“抢不到娃娃就哭,大姐姐瞧见又该羞你了。”
初龄撅着嘴,哪有这样的娘亲,都不说来揉一揉,还嘲笑自己,遂鼓着腮帮子把胖乎乎的小手抱在胸前,意在不要理你了。祥儿怯怯地把娃娃递过来,她也不要,扭头伏在刘仙莹的肩上,傲气得很。
“这样可不行,祥儿来道歉你怎么不理会,初龄真的不要娃娃了,那往后祥儿可不陪她玩了。”嗣音不想女儿真的养成娇纵的脾气,虽然现在教做人的道理还太早,但性子不就是从小一点一滴养成的么?
初龄总算是听话的孩子,虽不太懂母亲的意思,可想到祥儿要不跟她玩了,还是倏地转身来,从祥儿手里抓过娃娃,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笑了起来。
嗣音亦对祥儿和谷雨她们说:“平日磕着碰着别大惊小怪的,不然一碰就哭的个性,将来她能经历什么事?”
众人自然答应,嗣音便让她们去做些点心,女儿到底是碰疼了,哄还是要哄的。刘仙莹那里已抱着初龄坐下,她极喜欢这个孩子,瞧她的眼神里亦满是宠溺。瞧着这光景,嗣音也算能明白宋蛮儿为何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宫里的女人太孤寂,若非刘氏这样的个性,没有孩子相伴,漫长的人生要如何度过?她的幸福,的的确确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错的,是这宫廷是皇室,是千百年来的礼教规矩,谁也逆不过它。
“初龄最叫我欣慰的,是她不认生,若是对喜欢的人,笑起来更能叫人给腻歪死。我多少欠别人一些,能让这小丫头暖一暖别人的心,也算是报偿吧。”嗣音忍不住感慨。
刘仙莹不以为意,捧着初龄的脸颊亲了两口说:“咱们初龄有初龄的人生,才不是为娘亲活着呢。”
嗣音一愣,随即释然。
正说着,李从德从外头回来,对嗣音道:“坤宁宫那里传了旨意,七月二十那天秀女大选,让各宫娘娘都做好准备。”
“怎么突然就选了?”梁、刘二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道,“不是说过了中秋么。”
嗣音便吩咐从德说:“你送我的话去贤王府,让贤王妃进宫一趟,你只告诉她选秀的事,她便知道我找她做什么。”
刘仙莹忽道:“想起一件事,我听说中宫那里近来频频召见一个梁秀女,你该知道吧,你的堂妹梁如雨。”
嗣音皱眉,心底自然是一沉,闷声道:“贵妃本事好奇之举,不知道皇后那里做什么打算,我心里是希望她远离京城,这孩子城府不浅。”
此时,大选的消息也传至长春宫,秀女们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如今最瞩目的是孙、梁二人,一个得了符望阁的缘,另一个坤宁宫、翊坤宫都单独见过她,反是贵妃的表妹冯氏变得平平无奇,而其他秀女更是可有可无。
但结果如何,总要等选过才知,且说十八这日,在宫里消失许久的何子衿又归来了,御医馆右院判的位子自他离去后也一直空着,如今复用,便仍恢复原职。他自然先来见了皇后,容澜肯定他照顾泓昀有功,但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叮嘱他一要为泓昀保密,二来不许再同和郡王府有甚瓜葛,不然绝不轻饶。
何子衿一一答应,他只盼泓昀好,别的事正如他所言,一切与他无关。回到御医馆安排好一切,何子衿便去了景阳宫。果然发现年筱苒吃的药不对,如今她心内无疾,不过身体疲乏,太医却按之前他开的方子给贵妃进药,药不对症自然没有功效。遂重新开了方子,年筱苒不过吃了两日,精神就大好,到七月二十这一日来坤宁宫旁观大选,已是神采奕奕。
嗣音往坤宁宫来时遇上耿昭仪和仙莹,耿慧茹对嗣音自然友好,却提起说:“听闻昨夜皇上和皇后闹得不欢而散。”
嗣音不免讶异,她竟是完全不知道。
“似乎是为了你的堂妹。“耿慧茹道,“前日十王妃进宫与我闲话,说外头有传言皇后有意思选一个秀女指给和郡王府。我倒奇怪了,怎么宫里没半点消息外头都传遍了,且指名道姓说是梁淑媛的堂妹。”
嗣音沉默,这两日彦琛都没来符望阁,若真是为了梁如雨一事和皇后发生争执,岂不是叫她尴尬,更怕伤了皇后的心。
刘仙莹见她脸色不霁,劝道:“你也别多想,皇上皇后那么多年的夫妻,这不过是小事。”
嗣音不语,三人一起往坤宁宫来,远远瞧见廊下秀女已穿戴齐整侍立一侧,刘仙莹不禁笑道:“一晃三年过去,都不记得那天我想过什么了。”
之后各宫列席静等帝后驾临,没想到最终只有容澜一人出现,而据说皇帝还在涵心殿议事,换言之,他不会来了。
秀女还没进来,容澜便把话直说了,“今次不会留用秀女,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要选五六个出来指婚到宗室里去,有两个已经定了,孙夏菡指给贤王府的泓昕为世子妃,还有梁如雨指给泓昀为侧王妃,之后你们帮着一起再看三四个人就好。”
众人答应着,却个人脸上都带了异色,给泓昕的世子妃是那个麻烦精孙夏菡的意外经梁如雨的去处一比,就一点也不叫人惊讶了。连年筱苒都忍不住开口说:“和郡王府里能容下侧妃?那小王妃还不把屋顶掀了。”
贤妃在旁边听着,脸上红一阵绿一阵,却没有发作。
彼时容澜只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后便让秀女分批进入殿内,众人冷眼一一看过,选出了四五个人,再合议挑了几个,算上孙、梁二人定下了五个秀女,这一次选秀就这样仓促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