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大石城外一片死寂,领教了杨昊的开花大炮后,大石城的老老少少算是彻底安稳了,每日谨守城池,再不敢生破城而出的妄想了,城,是出不得,但想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大石城人坚信这一点,契丹人似乎也赞同,
这场大胜无疑有极大的提振士气的功效,但即便如此,乌隗部还是将要输掉整场战争,表面上的稳定完全依赖于执法队血腥的屠刀,在黑袍子的威慑下,鸦雀无声,四下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胡言乱语,至少在公共场合沒有,但杨昊心里很清楚,这种安静是可怕的,压抑的怨气如果不能及时疏导,压抑的越久,反弹的力量就越大,等到压力抵不住反弹之力时,就是危机爆发之时,拖迟一天爆发,则多一天的危险,
必须等赶在危机成为现实前解决它,
解决之道无过于釜底抽薪之策,
循着这条思路,幕僚们提出了多种解决之道,听起來都蛮不错的,但杨昊一眼就看出他们的本质,不过是些隔靴挠痒的应景之作,真知灼见也不是沒有,譬如有人就提出,为今之计,宜改急攻为缓攻,蓄养士气,主意当然不错,但执行起來必须得有一个前提,,粮食,大量的粮食,保证军粮充足,无粮不稳,饿着肚子,谈何蓄养士气,
杨昊挪了挪了坐的有些僵麻的屁股,笑着四顾,道:“先生此议,暂且搁置,诸位还有其他计谋吗,不妨一次都说出來。”
帐中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都望向了张伯中,如磐石般端坐着喝茶的张伯中也不得不表态了,他清清嗓子,对杨昊说道:“看來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众幕僚闻言,遂个个郑重其事地朝上施礼,曰:“军师此议,我等附议。”
杨昊闻言低下了头,默思片刻,就抬起头來笑着说:“看來又要跟那个奸商争番口舌了。”
“奸商”王成龙是不情不愿地來到大石城外的杨昊军营,却心满意足地而去,
杨昊和他达成协议,由昊天商社垫资并负责运送一百万石粮食到军中,限期一个月,回报嘛,自然十分丰厚,丰厚到让胃口很大的王成龙坐在车上也能笑出声來,他的随从也是多年好友张澜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一百万石粮食,一个月运到,还是这等冰天雪地,老兄,我的王大掌柜,你确定这不是笔亏本的生意。”
王成龙立即驳斥道:“沒有,我算得很清楚,咱们这趟是大赚特赚,这都不叫赚,那天下就沒有赚钱的生意啦,老弟,我知道这份担子重,但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嘛,干成了这一票,我们昊天商社,还有你老兄,就要脱胎换骨,飞升成仙啦,人生几十年,碌碌无为也是过,轰轰烈烈也是过,咱们就轰轰烈烈过他一回。”
说完这话,他不顾目瞪口呆的老友,自顾自地眯缝起小眼,哼起了新津红遍洛阳、长安乐坊的小调《采菱儿歌》,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张伯中的改急攻为缓攻、蓄养士气的策略顺利执行了下去,各营怨言渐渐平息,大忙人薄莱渐渐的变得无事可做,懈怠下來的执法队知法犯法,反被各营连连弹劾,终于闹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诸将皆主张撤销执法队,杨昊不允,却将“执法”二字改为“督察”,替换三分之一员额,将薄莱官复原职,仍交由穆红统领,留在金帐下听用,
冬去春來,渐渐又是春残,一日,杨昊挎刀巡视,眼见各营辕门前车水马龙,无数军士套着骡马车进进出出,问之才知道是出营取水的水车,杨昊道:“各营都打有水井,何故还要出营取水,这等杂乱喧闹,不怕予敌以可趁之际。”东方兰道:“入夏來连续天旱,各营中所打水井,水量骤降,水不足用,不得已出营取水。”
杨昊不言,随着取水车望西北而去,行出约十里,见一处缓坡上,连续打有十余座水井,水井两边,取水的马车來來往往,虽多却不乱,杨昊以鞭指道:“只这一处有水吗。”东方兰答道:“说來也怪,方圆三十里地,不知打了多少水井,只这一处有水,水量又旺,水质又甘甜。”杨昊闻言点头,纵马上了山坡,因见那十六口新凿水井如一条龙状排开,龙头方向正指向大石城,
正观看间,张伯中与几个僚属徒步上了山坡,见了杨昊急忙趋來,杨昊丢下东方兄弟同张伯中等上坡顶,眺望大石城,问张伯中:“此城中有大泽,不知可供几日用水。”张伯中笑道:“那水混如泥浆,满是杂草、萍、藻,城中百姓在泽中洗刷溺桶,但有死猫死狗死猪也往里丢,怕是一口水也不能喝呐。”
杨昊闻言心喜,仰望着头顶热辣辣的太阳,又望了眼远处那座热腾腾的城池,喊來东方兰,道:“吩咐军需,沿城墙外三里地,每隔百丈打井一眼。”说完便打马回营,尘烟散去,军需向张伯中抱怨道:“我等已详细查过,城外四周唯此处有水,大统领要我等四处打井岂能得水,大人为何不报。”
张伯中冷笑道:“圣意难测,你只管从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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