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芳对于皇帝废太后丝毫不感到意外。事实上,母仇不共戴天,自己险死还生,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手刃了纪太后!
可是,如果因此便宜了韦贵妃的儿子承谦入主东宫,那么就意味着他之前千辛万苦,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甚至忘了自己连待客的茶水都没有给房世美送上一杯,自顾自地轻轻敲击着扶手,专心致志地思量着对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目光重新变得集中而专注:“房大人,我还是想问你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也好,薛老大人也好,想来你们绝不会希望颖王殿下成为太子,日后君临天下,但是,你们还愿意把最宝贵的时间,全都用来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怀敬太子吗?”
房世美今日来见高廷芳,就已经有意直面这个问题,可尽管如此,真正听到时,他却依旧觉得锥心地难受。他沉默良久,最终开口说道:“我知道,秦王殿下仁爱宽厚,不耻下问,虚怀纳谏,可我没有办法忘记怀敬太子,想来薛老大人也是一样。”
对于和韦钰一样,最记得自己的薛朝和房世美,高廷芳心中不是不感动,可他只能强压下这种情绪,一字一句地说:“房大人和薛老大人这种心思,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十三年来,大唐经历了多少事情,怀敬太子却在哪里?大唐不可能无休止地等待下去,你们又何必无休止地等待下去?我希望二位能够体悟到,你们已经尽到了为臣最大的忠诚,如果要说对不起,应该感到对不起的人,是怀敬太子,不是你们。”
房世美以为自己会大怒,以为自己会愤然起身拂袖而去,可他最终的反应却是颓然不动。他有些挣扎地闭上了眼睛,最终才极其软弱地说:“高大人,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自然不敢逼迫房大人,只是希望在如今这种要紧关头,你能够分辨清楚真正在为黎民百姓奋力拼搏的人是谁。”
高廷芳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掷地有声地说:“秦王殿下尚未成年加冠,才刚开始正式读书,骑射也才学会皮毛,却冒着矢石安抚叛军。廷仪是南平人,她却为了秦王殿下的请托而在河阳三城拼命。容侯苏玉欢是南汉人,没有接受任何大唐官职,却依旧奔走在河阳和东都之间。他们身为外人,尚且愿意认同秦王,为何唐人却不能?”
“只是因为他生母不明,只是因为他年纪小,只是因为他没有母族的支持,只是因为他羽翼未丰,没有表现出其他兄长那些所谓的资质?可对于如今这个天下来说,以他的微薄实力,肯说出一个争字来,房大人知道那有多不容易?他并不是生来就有怀敬太子的身份地位,他的觉悟并不是天生的,是被皇上放到这个位子,被有心人用最大的恶意针对,这才最终诞生的!就连皇上,对他这个儿子,又能说有多少真正的信任和喜爱?”
房世美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在离开紫宸殿时听到的话,顿时更加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自己身为秦王傅,未免偏向秦王殿下,可我也想告诉房大人,如果皇上让我担当的是其他官职,那么,我一定会一力请辞。你也看到了,我之前又是一病数日不起,做什么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不是为了我真正认同的人,我大可做一个悠闲的番邦世子,等着老天爷收了我!”
一口气把心中想说的话全都倒了出来,高廷芳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看向了显然被自己一连串话打得有些发懵的房世美。
“房大人,六镇节度使那些属官,想来你不见得都见过,但肯定一一打探过。有谁是最得自家节度使信任的?有谁是正努力往上爬的?有谁是想谋京职的?”
房世美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开口说道:“彰武节度使派的是节度判官段燕赵,此人人如其名,颇有燕赵勇士之风,深得节度使信任,甚至连韦家父子派人见他,他都不假辞色,道是完全听命行事。护国节度使派的是掌书记李岩,此人是凉州名士,但陇西如今都在吐蕃手里,他有家归不得,苦闷异常,所以只把护国节度使当成跳板,有心谋京官,但他是新投幕府,在六大节度使派来的信使中地位中流。至于最想往上爬的……”
稍稍一顿后,他就压低了声音说:“是昭义节度使麾下巡官刘易峰,此人听说野心极大,甚至鼓动过昭义节度使占了西京自立!”
梳理着这一条条讯息,高廷芳沉吟片刻,一锤定音地说:“你转告薛老大人,明着去找护国节度使掌书记李岩,许诺一个礼部主事的位子,让他在其他三个幕府官里放出点风声,借此让人出面质疑承谨的身世。暗中用韦家的名义去找刘易峰,请他领衔上书,请立韦贵妃为皇后,许诺事成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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