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却不能看着这些意见在民间通通变为现实了。”
他伸手取回了那本《山水注》,说道:“寒霜,你觉得,这样一个随时随刻都心系百姓的人,会做出让百姓枉死的事情么?”
寒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这是柳安今天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
——他在怀疑什么?怀疑自己外祖和舅舅当时“通敌叛国”一事,是被冤枉的么?
——但是,上一世,却并没有任何关于此事是冤案的传言出来啊。如果柳安真是一直在暗中调查,并且立志要为他们平反的话,上一世,这件事应该在朝野掀起风浪才是,怎么会那么平静呢?
她自己心中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希望还是惶恐。这件事太大了,又远非她自己所熟悉的。她实在什么应许和承诺都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她才缓慢地说道:“外祖的事,当时早有定论。即使霜不肯信,也拿不出证据来。便是也没有法子。”
柳安顿了一下,正当寒霜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走到书架面前,伸手取出来了一卷画。
寒霜整个心都在跳。
——这是柳安找的证据么?这里面有能够为外祖平反的东西么?
心脏好像蹦跶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了似的。
柳安展开了那副画。
里面却是画着四匹并行奔行的骏马。
寒霜的目光在那张图里面看来看去,把关于马的映射和意象在心里通通过了一次,却看不明白,柳安拿出这幅画来,究竟是什么寓意。
只见柳安用手指了指那幅画,问道:“能看出这是谁的手笔么?”
寒霜看了看那画,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连题诗都没有,空落落的,倒真有几分骏马在空旷地带奔跑的感觉。
寒霜看了那画,问道:“这可是外祖的手笔?”
柳安点了点头,“这画是老师初学画马时候的作品,在我同他学习书画的时候,他将这骏马图送了我,以示对我的期望。”
寒霜一愣,随即明白,柳安怕是不会再说关于自己外祖那一桩国案的事情了。
于是她也笑了起来,只说骏马图,不言往事了。
“外祖书画的风格一直非常成熟,书圣沈平之称其朗阔深远,山水韵浓,尤善动物。霜一直很好奇外祖的作品究竟是何模样,今日能见,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柳安笑了一下,“你喜欢老师的画?”
“书圣画圣对外祖的评价都极高,霜因长于支脉,家中也没了外祖的笔墨,虽一直想看,却没有机会,所以一直心心念念。今日见到,方知书圣画圣之评,所言不虚。”
柳安笑了一下,又去书架前拿了一些画来。笑着道:“你既喜欢,那便都来看看罢。都是老师昔日送我的作品,我有空时,也常来看看。”
寒霜连忙应了一声,“喏。”
那些画卷,一张一张都铺开在了桌面上。寒霜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看见自己外祖所绘的竹,所绘的虾,所绘的院子里打架的猫,以及亭亭玉立的仕女图。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副仕女图上,美人巧笑嫣兮,姿态平和,神情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模样没有曲明玉那样精致,但气度却远非曲明玉能比的。
寒霜抿了抿唇,声音都有些颤。
“这是……我的母亲?”
柳安的视线落在那副仕女图上,神情里有着深切的怀念。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是啊,这是你的母亲。”
——他一直把这画藏在最里面,从来都不敢看见她。但没想到,今日一股脑儿地把画拿出来,竟又见到了她。
——上官绣。
仅仅是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就会有一阵刺痛。
他将目光移开,落到了最开始他拿出来的那副骏马图上。
骏马意气风发,一往无前地冲向前方。天地高远,把所有的离愁别绪都冲淡了,最后只剩下激荡在心中的壮阔。
他将那副《骏马图》拿出来,递到了寒霜的手中。
“你将这幅画,拿回去罢。”
寒霜一愣,“丞相……?”
——她光是看柳安的神情,就知道他有多不舍这幅画,为什么要送给自己?
柳安却只是固执地将那副画递到了她手中,说道:“拿去罢,这是你外祖的画,合该你拿去才是。”
寒霜看了看他。
过了许久,她才双手接过了那副画,而后,向着柳安,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