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沉略有所思地斜了斜嘴角,然后松了松肩,随手从长案上取了一支笔,握在手掌中把玩起来。
众人将目光齐齐地投向了他的身上,欲要等他发话来表态,却见他始终坐在那里,比谁都冷静,过了好一会,偏偏不见他说过一句话。
最终钟沉只是轻挑了下眉,淡笑道:“说下去,别停,朕听着呢。”
于是,紫衫人只好继续说道:“皇上,并非属下对北音的奥其有所偏见,虽说他执政之后,北音的国势也日渐强大,但,正因为他之前的表现太过拙劣,即便他现在于北音的权势已经稳如泰山,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政权,但终究是弑兄篡位得来的权位,总是不光彩的。放目其他国,大宣,南国,雪国,柔兰,天下皆知这几国的皇帝,哪一个不是靠着光明正大地继承上一代君王的王位而来的,岂有一个像奥其那般,利用卑鄙下流的手段篡位夺到?”
钟沉轻轻摆弄着手中的笔,抬眼问道:“你们说了这么一会,朕算是听出来了,对于北音皇帝奥其,你们有大大的不满,可是他一个北音的皇帝,同你们柔兰人又有何关系呢?”
钟沉的这句话算是戳中了这位紫衫人心中的一道伤疤,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怨怒起来,他道:“不瞒皇上,我是北音人,家父因为受到了奥其的毒害,他奥其要抄斩我满门,我是被奥其驱逐出境的,真正来说,我是被北音通缉的可怜人。”
“家父生前,是北音的护国公,北音的百姓对他更是膜拜若神。他手里虽不控有兵权,但如今在北音受到奥其重用的几名大将,当初都是由家父举荐而提拔的;家父虽不干涉北音的文吏,但连着三届文官选拔考试,都是由他亲自主持,所以不觉之中,家父的门人也便积攒了无数,不知之中,他已施恩遍北音的朝野,不知不觉中……他曾是北音朝臣之中的顶梁大柱。”
钟沉的眼角几不易察地跳了两下,他看着这个紫衫人良久,始终默不出声。
紫衣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息,长叹道:“皇上,纵观各国各朝的历史,凡是臣子的权势过大、声望过高,最终势必会导致朝政动荡不安。当一个人被推至一个高度之时,无论他的本意是多么地纯良,无论他的理想是多么地普通,最终到底都抵不过时势二字。
“想当年东野王朝也是一个泱泱大朝,但谁又能记得,初创东野王朝之时,慕容和当年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卖盐郎而已,他的老父亦斥其无赖,谁能想到他此后会靠着一些卖盐的本事,一统了东野,在短短的十年之间,创立了东野王朝,甚至在昔日的战役之中,击败过雪国有着战神之称的萧项?时势造英雄早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同样,时势也能毁英雄,慕容和在短时间内创立了东野王朝,朝根不稳,最终也只能败于雪国之萧山之手,姜还是老的辣,同样是老姜,萧山相比慕容和却是来得更为老谋深算。”
“雪国的太祖皇帝萧义本是贫农,却亡了璧国的天下,从贫农坐上了一个亭长,再是一路飞升到璧国殿前指挥使的高位,最后起兵而黄袍加身,夺去璧国的江山政权。试问皇上,这种事迹,我们还听的少么?”
“注意你的言辞。”灰袍男子忽然冷冷插口道,“璧国国君昭婴当年执政年轻气盛,甚是自骄,昏庸而又无能,岂能拿来相提并论?璧过政权并非毁在萧义的手里,真正来说,乃是昭婴自己所断送的。”
紫衫男子沉了一口气,道:“好,咱们且不说古人。就单家父作为北音的护国公而论,当年对北音先帝也是忠肝赤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北音的皇室更是尽心扶植而全力相护,结果呢?又落得了一个怎样的下场?”
紫衫人话毕,一道古怪而犀利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迅速扫过,众人的神情各异。
绿衫少年在旁沉默半响,忽热抬起头,注视着紫衫人,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而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顿了顿,“奥其身边那个佐政的女人究竟是何来历。她能够公然背叛奥东太子,去扶植一个遭北音百姓唾弃的一个败类奥其,这女子的胆识还真是不小!”
他说到这里,紫衫人的眸中倏然闪过一抹神秘之色,他猥琐地笑了笑,道,“这个女人的来历,我若是说了出来,恐怕你们都觉得可笑之极。”他默了一默,才有些羞耻地道:“她本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钟沉的眸中拂过一丝惊奇,接着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而那绿衫少年听到此时,面色却显得微白,惊讶地看着字紫衫人,终于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