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顺军兵士持续奔赴东侧,绵绵密密,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完全冲破顺军阵线。
据赵当世目测,河滩西岸先后已然登陆了近三万顺军兵士,明军只有三万。网张至此,该收尾了。
起浑营是赵营老本嫡系,但因为一直是郭如克带着,所以火器比例教其他诸营并不算高。赵当世留彭光在山上,继续指挥火炮轰击渡口,自率哈明远、王光恩、魏山洪、杨友贤四哨官所部近战兵士并亲养司两百骑迅速下山,直奔渡口。
行至山腰,忽闻山脚传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在前开路的周文赫急急回报道:“主公,刚得讯,贼军猛将王得仁授首!”
“好!”赵当世一拍甲胄。他在山上看得真切,那王得仁在山下纵横驰突,几乎凭一己之力掀翻西侧明军阵地,端的是锐利无匹,此人若死,顺军必然丧胆。
“王得仁为我军绊马索所制落马,可依旧凶悍异常,手杀我军十余人,后我军上百人四面围困,以套牛粗索七八条将之四肢紧缚牢牢绑在树间,而后覃中军手起刀落,连挥三刀才砍掉他的脑袋。”周文赫神色凝重,“王得仁的没头尸体立地半晌不倒,只见得鲜血自腔中喷薄不止,煞是骇人。”
“闯贼中勇士不少,可惜跟错了人。”赵当世慨叹道,没来由想起了早便战死的郝摇旗,不禁心生伤感,“王得仁既死,可令徐总管率兵出林,助川东兵夹击闯贼马军!”
周文赫奉命离去,只须臾,杨科新奔到面前一脸惶急道:“主公,徐总管吐血倒地!”
赵当世惊道:“可是受伤了?”
“不是,徐总管本还在指挥,突然栽倒。”
“噫,必是旧疾复发!”赵当世暗叹,徐珲的隐疾他是知道的,但自从徐珲得楼娘照顾,便少见有恙,本以为已经痊愈,没想到如今变本加厉,“他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忧!”
“请主公指示!”
“火速送徐总管回山上安顿,让覃进孝暂代徐珲,出林夹击闯贼!”赵当世果断下令。
这战事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河滩东侧,黄得功马踏河浪,冲过数十名顺军兵士的小阵。
“李闯何在?”长刀一劈,周遭河水顿时鲜红如染。
白蹄飒露紫似通主人心意,纵然遍体鳞伤,依然义无反顾,只朝着顺军最密集的区域狂驰,黄得功不住呼咤道:“李闯何在?”
正值此时,数名顺军马军从斜刺里掠出,当先一将铁甲裹体,腕粗长矛疾出。不单他,其余马军高叫着一时齐出长矛。
黄得功马快,战阵纷乱,原本护卫周围的马得功等追之不及,又给沿途顺军兵士缠住,当下并无一人在左右。
“唔——”黄得功深呼一口气,当机立断仰身翻下马背。
白蹄飒露紫长嘶一声,远远跑开。沉重的甲胄与人在河滩砸出个深坑,但黄得功身轻如燕,迅速挺起,长刀在手中轮转,光闪错落。
铁甲将返身再攻,黄得功力拄长刀,带着数十斤重的盔甲高高跃起,不单避开了铁甲将挑来的矛头,更顺势攀上马,双腿紧夹马腹,在其身后拔出腰刀。只见刀刃一划,那铁甲将喉断而死,垂垂坠地。
呼吸功夫,其余顺军马军骤然围至,但闻得黄得功大喝,浑身一震。眼角紫影晃过,竟是先前那驰远了的白蹄飒露紫又挣脱顺军兵士的牵引,猛然回返。
众目怔然,黄得功登时突围而出。两马交错,他甩镫反手扣住鞍鞯,低吼使劲,刷地脱离了乘马,斜身挂在白蹄飒露紫的一侧。皮靴与甲摆曳地,刮出清响,但黄得功随马拖行几步,旋即凭借膂力翻上马背。再看之时,人马合一,已然沿河如风疾驰。
顺军骤乱,不仅因黄得功于层层重围中如入无人之境,更因那被他杀了的铁甲将正是顺军猛将马重僖。
东侧,马重僖身死。西侧,继王得仁之后,腹背为突袭出林的明军重创的顺军马军难以支持,刘文炳、郭登先等顺军大将先后阵亡。接替徐珲指挥战事的覃进孝率军与谭弘的川东兵合力,正快速朝着正面犹在鏖战的顺军蓝应诚、拓天宝等部包抄。
得到支援及策应的石砫兵鼓勇争先,在马万年的带领下以排山倒海之势挤压顺军阵线,顺军进退失据,甚至不少角落已开始有兵士遁逃。
“刘爷,不妙!”十多年流寇当下来,白鸠鹤眼力见再差,也看得出己方难挽颓势,自然而然打起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主意,“咱撤吧!”
可是,不远处的刘宗敏却是龇牙瞪目,嚷道:“撤?早些年成日在河南、山西乃至湖广等地撤来撤去,好不容易熬出头打到了北京,屁股还没坐热,又撤了。先撤北直,又撤山西,现在还要从陕西撤。他奶奶的,陕西是老家,老子打死也不撤!”说罢,双目就像要喷出火来也似,一拎马头,径直往明军来势最凶之处猛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