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速度恐怕还在左侯爷之上。”钱谦益抚须缓言。郑芝龙这个主意很好,既具备战略主动性,也避免了朝廷内部兵马之间的权力纷争。
“对,但我军兵力不足,还是以辅助左侯爷为主。”郑芝龙朝左梦庚微微一笑,“因此出海之后,并不立刻去山东,而是先向东北,去倭国。这条线路我军熟悉,十分稳妥,而且我军在倭国也有据点补给。等到了那里,再视情况行动。”
明朝立国之初定都南京,从南京出船与朝鲜往来的海路曲折艰险,事故频发。洪武五年朝鲜方面送一百多人来南京国子监就学,不料中途都死于海难。朱元璋知道后便钦定两国为安全起见,无需频繁来往。后来等明朝平定辽东地区,与朝鲜的往来就多走辽东陆路,南京出发的这条海路逐渐无人问津。
“那么后勤补给......”高弘图插嘴道。
郑鸿逵回道:“这个就无需诸位费心了。我郑家在海上经年,出海哪能不自备粮饷,真当那些大船巨舰的仓房都是摆设?”
众人皆笑,笑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左梦庚这时道:“几位不知道,前两日我收到宁南王来信,让我这次发兵提防着点儿鞑子。说鞑子攻占北京,绝非嘴上说的那样是为我大明帮忙,而是别有企图。我又听说鞑子的家在北方,南安王从海路走,可以到吗?”
郑芝龙微微点头道:“能到,从倭国出发,无论去关外还是山东,都是可行的。但是鞑子的老家在关外腹地,船队未必能直达,最稳当的路线当是从倭国的平户出发,过对马岛先到朝鲜国的东莱都护府,再走水路或陆路去到鞑子老家。”
郑鸿逵讶然道:“宁南王要打鞑子?”
左梦庚靠在椅子,悠闲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人人皆知,鞑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若敢窃占我大明帝都,甭管他什么来路,照打不误。”
高弘图沉声说道:“近来北方塘报迭至,多有关鞑子分兵侵占我大明土地的事。朝廷目前虽未明示要打鞑子,但以此趋势下去,驱逐鞑虏就在眼前。”
钱谦益道:“圣上近来下旨,要我等组织使团去鞑子那边交涉,探其虚实。大概下月上中旬即将以左大人为首,备礼携书,前往北京。”说着与阁臣之一、礼部尚书姜曰广对视一眼。他这里提到的“左大人”乃是当前应天安庆等处巡抚左懋第。左懋第的母亲近期在北京去世,左懋第便想借着出使同时处理母亲后事。
左梦庚道:“正好随我军一并出发,同行还有个周全。”又道,“左大人与我本家,就认个亲戚又何妨?”说着哈哈笑将起来,笑了片刻见无人应和,也就索然无味闭上了嘴。
高弘图说道:“本官听闻朝鲜君臣虽屈膝鞑子淫威,但暗中仍念我大明,上下多有回归之心。倘若鞑子真个居心叵测,南安王此去,亦可行我大明天威,策动朝鲜反鞑归明。”
郑芝龙抚掌道:“要真与鞑子翻了脸,亦无不可。”他北航的计划中,不单单为了策应左梦庚军队夺取山东、北直隶,更有其他野心。
郑家虽然富甲一方,产业却全为商贸,甚少实地实业,所以不免外强内虚。尤其在养兵征兵这一块,只占有福建沿海漳、泉一线的郑家基础堪称薄弱,粮秣军需都只能通过交易购入,兵员更是短缺。所以郑家表面上看上去拥兵数万、战舰千余,甚是唬人,但只能逞一时之雄,真要遇上耐战坚韧的敌手,己方无论战略纵深还是物资、兵员支持都难以长久为继,根本打不了持久战。就拿老对头红毛人来说,其众在东南海面仅仅占据了台湾南部一隅地带,与更大的位于吕宋的据点有着千里长的补给线,郑家在福建隔海相望主场作战,居然和他们来来回回相持了十余年愣是耗不过,只能时战时和,维持现状罢了。郑芝龙一想到这心头痛,就寝食难安。
由是在郑鸿逵写给郑芝龙劝他出兵的信里头很明确表示,此次朝廷大举北伐,对郑家而言实是一个千载难逢扩地自雄好机会。大明其他内陆领土郑家不敢强取豪夺,就夺了也守不住。但北方情况可不同,从倭国出兵,可径掠关外,那些可都是无主之地,更别提吴三桂放弃的关外大明经营已久的辽左沃野,占了这些地儿,朝廷自不会多说什么,真要说,也是嘉奖郑家恢复故土的功劳。
郑鸿逵为了坚定郑芝龙的信念,这大半年还通过多方打听及研究,绘制出了详尽的辽东海图,附在信里,并借图指出,只要郑芝龙大军到了辽东海面,别的不敢说,似广鹿岛、皮岛、觉华岛、石城岛这些岛屿,以郑家水师实力,还不是手拿把攥,攻之必克。若进一步,则可煽动早有反鞑之心的朝鲜合力,并进内陆抢占更大的地盘。倘若朝鲜不听话,就掉转头侵略朝鲜,将朝鲜占为己有自己当个朝鲜王也不是不可能。总之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可谓稳赚不赔的买卖。
从这个角度看,郑芝龙北伐,打的是为国恢复故土的旗号,但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家营生考虑。左梦庚等南京军队要是愿意合作更好,不愿意,他郑家拍拍屁股转头开船,自行其是,谁也管不着谁。
是故即便左梦庚与钱谦益等人有意抗拒郑芝龙,郑芝龙仍能一脸和气,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