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让他们爷俩聊着;珠丫头,本宫带你去换身衣裳。”
见寿王妃带着明珠走远,姬尘有些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方才王妃那带着探究的揶揄视线他如何不明白,大抵她老人家误会了,管她,误会便误会吧,总好过每次见面还变着法子拒绝王妃的“一番好意”,姬尘无奈地想。
“小十三。”
听到上首寿王的声音,姬尘一瞬正色。
“不知三皇叔对小侄这一年的表现可还满意?”
一年之前,姬尘便借着拜访二老的当口探过寿王的口风,寿王这人现因身体不好,有了退居二线的考量,然而猛虎到底是猛虎,他敏锐地察觉了姬尘的异动,却什么都没有表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同时不询问他的打算,只若有所思地作旁观者状静观其变。
古往今来,要请动大佛出山绝非易事,况且这还关系到项上人头与身后声名,姬尘很是理解,所以这一年他探访寿王别苑便绝口不提请老王爷出山之事,对方也默契地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姬尘却知道,他这位皇叔却无时无刻无不关注着他的动静,只是不知道这一年他的表现是否合寿王的心意。
寿王也不含糊,听到姬尘发问,挥手屏退左右,肃然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的关系,透着与平素不同的慈爱光芒。
“一转眼,瑕儿就这样大了。”他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年轻人,语调柔和。
“你是本王的侄儿,也是皇兄最疼惜的孩子!从前先帝曾有过废黜皇上立你为君的想法,然而仅仅是想法罢了,现实如此,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况且皇上表面糊涂,可天下交到他手上这几年却一派太平,甚至比先帝治下更佳。本王以为换成是你,或许并不能卓越于他。”
短短几句,便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姬尘的全部作为,并且提醒他君臣有别,这是在拒绝他吗?
姬尘眸光沉了沉,面上却毫无失落情绪,对寿王拱手道。
“三皇叔误会侄儿了。侄儿此举并非为了颠覆朝纲,取而代之!只是为了正名,为了恢复我百里瑕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还母妃一个公道!”
“百里瑕”这个名字,姬尘自己已多年未曾提过。它包含了太多的东西,父皇母妃的期许、岁月静好的前生、不堪回首的记忆、以及戛然而止的幻梦……
一个名字的突变,改变的不仅是他的身份,更多的却是前行命运的分水岭,虽然不过二十多岁,可姬尘却只觉得自己已然过了两世。那个人如其名的白垢无瑕葬于阴谋,埋于虚伪;如今活下来的,只是那个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努力振作的偷生之人!
对,他的命是偷来的,若没有满腔仇恨支撑过起初那最艰难的岁月,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忍辱前行!
寿王淡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滑过姬尘袖下不自觉我紧了拳头。生在天尊皇家,他自是感同身受皇室的淡漠和无情。百里瑕被人设计入了朝暮楼,瑜妃含恨而死,其中的蹊跷不去细查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便是天家的游戏规则,他自己也是经历了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后,浴血厮杀踩着手足的血骨方立足笑傲之人。年少时也曾对这一切疲惫憎恶,可如今......所有的违和诡异竟不知不觉被其接受,同时心怀敬畏!
“自古成王败寇,强者为尊,怪只怪你当年太!弱!了!”
轻描淡写一句,便把一切划上了尘埃落定的句号。
姬尘目中闪过震颤,虽然对皇室亲情从无期许,然这般毫无情面的点评依然犹一记耳光,撼动了他坚守了多年的底线。
“难道就因为强者为尊,便能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人灵魂,踩踏他人自尊,玩@弄他人人生?”
声音中的喷涌怒意震得厅中的烛火一阵摇曳,听到屋外暗卫小声询问,寿王道了声“无事”,转瞬哈哈大笑。
“小十三,你还是太年轻......”
饶是对方是自己的长辈,且他又有求于人,可连番寿王嘲笑打压,姬尘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何况他本身便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人!姬尘强压住胸口奔涌的怒意,对寿王行了一礼
“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小侄叨唠了,姬尘告辞。”
说完也不等寿王反应,转身径自便向门外走去。
“慢着——”
见对面年轻人脚步一滞,寿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
“据我所知你的事......当今圣上也有插手。不过——”他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极度锐利。
“不过百里瑕,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经不起你个人恩怨挥霍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