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烟换了一身从长沙带来的淡绿绵裙,外头套了件不打眼的素净宫装夹袄。把宫髻放下来梳成了斜斜的长辫,耳侧压着一朵绿玉雕的并蒂莲花。天空云雾沉迷,狂风猎猎,蓅烟哆嗦着站在宫柱底下候着,脸上堆满了笑意。
见康熙快步行来,她忙的迎上去娇嗔道:“我能带素兮去吗,她能帮我拿衣服...好像要下雨了,她还能帮咱们打伞呢...”
素兮在旁侧连连点头。
康熙神情焦虑,他边往前走,边道:“你在暖阁里等朕,午后朕派人来接你。”他身后急匆匆的跟着数名太监,其中有一个蓅烟见过,是坤宁宫的人。
“你看,我都已经穿戴好了。”蓅烟有点儿生气。
康熙已在数步之外,他道:“皇后晕倒了。朕得去瞧瞧。”眼望着他走了,蓅烟愣愣的呆立在原地,眼睛里鼓着泪水,若不是当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她早就要哭了。
他总有一大堆的事,即便与他面对面坐着,蓅烟都能感觉到孤单。
他不是她一个人的。
蓅烟乖乖在西暖阁等康熙,等过了午后,等过了晚膳,一直等到半夜。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西暖阁后殿的躺椅里,四下黑漆漆的,她唤了一声“玄烨”,又唤了一声“素兮”,都无人答应。她既怕黑又委屈,缩进毛毯里偷偷的哭泣,她不敢大声,怕引来鬼。
她一直哭到天亮。想着康熙眼下正在陪着皇后,她便觉得委屈、难受,还有不服气。怒火绵绵的燃烧着她,真是恨不得冲到康熙面前将他大训一顿。东边鱼白,蓅烟哭累了,心绪也渐渐平静,待窗外天光稍亮,她便起了身,浑浑噩噩般在宫街游荡。
四处都是行走的宫人,她们扫地、折花、喂鸟、点灯、预备早点茶水,赶在主子起床前妥帖一切事宜。蓅烟从前在北五所当差时,总觉累乏,如今一想,那时真是清净,简直不为世事苦恼,只要洗好衣服扫好地一天就能愉快的度过。可现在...明明什么都不用做了,却一夜哭到天明。她游魂似的往前走,越走越偏,终于走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有人的声音响起:“江蓅烟?”
蓅烟回头,看见戴着眼镜的书呆子背着一大包东西站在楼顶——是南谨。南谨有皇帝特旨,昨儿一宿没睡,在此地夜观星象。蓅烟顺着石梯上了楼顶,她俯瞰整个紫禁城,觉得金瓦红墙,一重围着一重,真叫人喘不过气。她使劲往城外望,却什么也看不清。
南谨道:“想看看宫外吗?”
蓅烟气馁道:“太远了。”
南谨带着蓅烟又往上爬了一层,他从大包袱里掏出一架庞大的东西,架在横栏之上。蓅烟一看便明白了,大叫:“你居然有天文望远镜?”
“你居然认识天文望远镜?”南谨深感奇异,“看来我算的卦很准,你不是普通的宫女。”
蓅烟读高中的时候,曾去南京紫金山看过天文台,虽然清朝的望远镜有所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大区别。蓅烟问:“我可以看看嘛?”
南谨笑道:“当然可以。”
从小小的圆筒里蓅烟看到了肉眼看不见的星星、云彩,又看见了远处生活在平凡而琐碎里的人们的日常。有人在洗衣晾衣,有人在河边淘米,有的屋子上炊烟袅袅,有的屋子里人来人往,正在呦呵着吃早饭...明明没有一点儿声音,但蓅烟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心里渐渐归于一种异常的平静。看到山头日光裂开了一角,南谨方道:“我该上值了。”
蓅烟帮着他收好望远镜,又问:“我以后还能在这儿见到你吗?看星星挺有趣。”
南谨已经背着大包小包往楼梯下跑,他扶了扶眼睛,抬头朝蓅烟笑道:“那可说不定了。我每次往宫里夜观星象,都要在钦天监报备,而且...必须要天气好才能观星象。”
“嗨,你叫什么名字?”蓅烟依然站在楼上。
“我叫南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告诉过你了。”他转过身后退着走,他笑着朝蓅烟招手,再没说什么,穿过宫廊夹门离开了。
康熙在坤宁宫守了整整一夜,皇后因过度劳累晕厥,却发现已怀有身孕两个月,他又惊又喜,对皇后予取予求,两人多年来积累的隔阂顿时烟消云散,比最恩爱的夫妻还要亲厚敬重。在坤宁宫用过早膳,亲自盯着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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