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旁边人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明明可以是翩翩俏公子的人,如今却成了呆呆笨笨的一个,她看在眼里也不大好受,但外孙女始终笑眯眯地给他夹菜盛汤,很快乐满足的样子。
钰儿来这儿已有大半年,这大半年里整日都守在她这个老太婆身边,不是陪自己刺绣礼佛,便是去上个女学,还遭了一次不小的风波。难得看她这么开心,老太太连带着看庶孙也慈祥了很多。
吃过晚饭,承钰央求着还要和二表哥玩儿,老太太有些不懂了,孙怀蔚闷头傻脑,只知吃睡,外孙女为什么这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外祖母,我想教二表哥说话。”承钰信誓旦旦地说道。
“说话?”老太太失笑。哑了六七年的孩子,头脑又不灵光,要教他说话谈何容易。但看外孙女闪着期待的眼睛,又不忍扫她的兴。
她一个深居老妇人的日子苦闷无趣,外孙女花儿一样天真烂漫的年纪跟着她,一点不闹着要出去玩儿,一点不闹着要这要那,总是乖乖俏俏的懂事模样,时不时还会绣了佛经讨她欢心,讲些趣事逗她乐一乐,排解她晚年寂寥。
庶孙傻虽傻,难得他和钰儿投缘,钰儿要教她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啊,外祖母就等着钰儿教会你二表哥叫声‘祖母’。”老太太摸了摸承钰额前薄薄的刘海,又看眼旁边的孙怀蔚,突然怔愣了一下。
刚才,那个孩子眼里,是嘲讽吗?
老太太再看时少年仍是一贯的呆暮。许是眼花看错了吧,她想着。
晚间孙怀蔚回去,一路上遇到的丫鬟无不在背后窃窃私语,或者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那些无知的丫鬟嘴里在嚼什么舌根,他心里一清二楚。高氏的帐还没算,如今自己亲爹又来添一笔。等着吧,总有一天他都会悉数奉还。
刚踏进扶摇院自己的偏院,容芷便迎了出来。她当然也听说了今日的事,上午还在和盼儿说这种事,午后便听旁院儿的丫鬟来说二少爷逼迫凝辉院的一个丫鬟行事,丫鬟才十二三。底下一片丫鬟无不惊声尖叫,一片哗然。
抹牌赌钱的停了手,睡觉的惺忪着一双眼,听说后立刻清醒,眼睛睁得老大,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只有容芷呆呆地坐在凳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也震惊,没想到傻少爷脑子不好,身体还是好的,毕竟是血性方刚的少年人,说不定哪一日……这么想着时,背上被人推搡了一把,回头看,发现是盼儿。
盼儿挤着一双吊梢眼说道:“姐姐可是有福气了。”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容芷啐了一口,脸却腾地烧了起来。
“姐姐不懂吗?不懂还脸红。”盼儿掩嘴笑道,“上午那会儿姐姐还说二少爷不懂这些个,这会儿便传出了这样的事。我的好姐姐,你仔细想想,那个源儿年纪小,又是老太太院子的,所以才落了个勾引少爷的罪名,让人打死。你可不一样,你是二少爷屋里头正经的大丫鬟,甜头不先轮到你还轮到谁啊?”
“虽说二少爷痴呆,又是庶子,但到底是国公爷的孩子,就是分了家,也总不见得少了他那份。到时傻子少爷依赖你,还怕不事事听你的。”盼儿笑得眉飞色舞,好像得了这份好处的人是自己。
晚上伺候孙怀蔚洗澡时,容芷想到白日里盼儿的话,心里到底禁不住活动起来。
他不要人搓澡,她便静静地站在木桶边等着吩咐。热汽弥漫的净室里,她看到自家少爷一张白皙精致的侧脸,心里乱跳起来。她今年十七了,却从未尝过男女之事,看着木桶中站起来的人,清瘦却笔直的后背,愣了好久才跑去把中衣拿来给他穿上。
容芷存了心思,决定一心一意伺候孙怀蔚。
不过当晚她便尝到失望了。孙怀蔚洗完澡便闷头大睡,丝毫没有要怎样的意思,眸子清冷,面若冰霜,哪里是听说的那样欲/火中烧,要强迫丫鬟行事之人。
第二天她端了早饭去他屋里,却见床上空空如也,之后每日的三餐也不见人影,早出晚归,还是听别的院儿的丫鬟说起才知道,自家少爷如今重得老太太的欢心,整日都和表姑娘一起陪着老太太。
她心里虽然失落于少爷老不在家,但少爷重得老太太喜欢,她迟早又是少爷房里的人,心里跟着欢喜起来,整日守着偏院,一边管好底下人,一边腰带鞋袜的做个不停。
承钰也欢喜,孙怀蔚每日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凝辉院来,两人成天待在一块儿,虽然一天下来孙怀蔚和她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能帮到他,让他安心读书,她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他何时才能不用装傻呢?难道真得等到大舅母去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