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便要越过黛绿去抓沉碧。
她才刚站起身,便只听得“呯——”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猛然撞到了马车的一侧,外面响起马儿受惊的嘶鸣声,整个马车也猛烈地晃动起来。
夏初瑶随着车厢晃动,脚下踉跄,眼瞧着要往茶桌前倒,好在一旁的沈临安伸手将她一揽一拉,颠簸间一把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眼看茶桌上的两杯茶倾撒过来,沈临安忙抬袖往夏初瑶身前挡了一挡,替她挡下这泼洒来的热水。
“这是怎么了?”等外面车夫制住了受惊的马,拉停了马车,沈临安便松了箍在夏初瑶腰上的手,扬声问了一句。
夏初瑶看着马车里落了一地的糕点和抓着车座才勉强稳住身子的黛绿和沉碧,她从沈临安怀里起身,伸手捞起了一边车帘,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行至城郊,这会儿马车停在官道旁,一旁除却跟在他们后面的另一辆沈家马车之外,还有一辆黑顶朱壁的马车。
车边站这个碧衫少年,正在与王管家说话,大抵是听到了沈临安的声音,又瞧见这边捞起帘子的夏初瑶,忙上前来拱手俯身朝他们作礼。
“我家主子的马车一时失控,冲撞了三公子和夫人的马车,惊扰了公子和夫人,还请恕罪。”碧衫的少年垂首告罪,声音里满是歉疚。
他没有抬头,夏初瑶却是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便认出来这是谁家的侍从。她抿唇没有说话,只抬眼去看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身边的沈临安也起身过来,望向那马车,却未看出车子里的主子是谁,便低头去看碧衫少年:“我们没什么大碍,你们可有人受伤?”
那边马车的车壁上还有明显的划痕,车轮瞧着也有些不似平常,想来虽然是对方撞上来的,却明显那边的马车损伤更严重些。
“这新买的马匹还未驯熟,惊扰了沈家的车驾,三公子不责怪便也罢了,还这般关心这边的情况,这般胸怀,本王佩服。”那边马车车门开了,下来的人一身碧云纹绣混边的霜白袍子,金冠束发,长身玉立,站在车边,扬眉朝着沈临安他们这边拱手作了一礼,“在下穆玄青,见过沈三公子。”
这临时买的马车装饰简陋,宛若寻常人家所用,根本看不出身份。换做其他高门贵胄家的人被这般冲撞,只怕早就指着望舒的鼻子骂了,偏偏这三公子就是这么一副好脾气。
“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沈临安之前未曾见过穆玄青,这般听他自报姓名,猛然想起的是那晚夏初瑶夜宴回来之后,昏睡间喊着的那两个字。心绪一动,侧头看了一眼依旧抬手撩着车帘,看着外面的夏初瑶,他低声说了一句,便整装下车去拜会。
“夫人,你没事吧?”沈临安下了车,一旁的沉碧过来替夏初瑶放下了车帘,拉过她的有些冰凉的手,小声问了一句。
“无事,你们把车里收拾一下吧。”由着沉碧放下车帘,她虽然想看穆玄青,却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为他人妇,不该这般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便也只是靠在窗边,听着外面两人寒暄。
询问下才知道,这穆玄青听说望都有好酒,这年下无事,便想过去瞧瞧,顺便练练他前些日子新买的马匹。却不想这马儿不听话,半路受了惊吓狂奔,正好撞上了沈临安他们的车驾。
等两边的车夫检查下来,穆玄青他们的临时买的马车不够结实,车壁损伤不说,右边的车轮受损,已然不能再跑。
眼下已经出了故洗城数里,穆玄青这般身份,自然是不能叫他在这里顶着寒风等人来接,沈临安便也只好请他同乘,待到了前面的城镇,再重新雇车。
出门前朱氏替他们准备了两辆马车,后面跟着那辆里除却御风之外,都是朱氏给夏初瑶挑的随行婢女和帮她一起清账的管家和小厮还有半车的行李,现下望舒和马夫骑了他们拉车的两匹马,三个主子也都不好分谁去跟后面的下人们同车,便也只能请穆玄青上了夏初瑶所在的车。
马车宽敞,穆玄青与沈临安坐在了桌案两旁,夏初瑶与黛绿沉碧便靠坐在了窗边。
先前只觉得这一趟得了自由,感觉十分轻松愉快,这会儿见着穆玄青,还听说他也要去望都镇,夏初瑶绞着帕子坐在那里,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
“初到故洗城时,本王曾去国公府拜访,可惜当时三公子不在府上,未能有幸得见。”再次动身之前,沈临安叫下人烧了水煮了茶,这会儿捧了茶杯,看着杯子里的碧潭飘雪,穆玄青说话间,目光落到了窗边的夏初瑶身上,匆匆一瞥便又收了回来。
“那日受朋友之邀去了琼途寺,回来听夫人说起殿下到访之事,沈某也是觉得颇为遗憾,幸得今日借着这撞车之事,能得见殿下风采,也算是一番缘分。”沈临安抬眼看夏初瑶,见她颇有几分拘束的模样,也只是微微抿唇,淡笑着回了一句。
“说起那日,本王还未向夫人道歉,那日本是本王说起旧事一时失神未能接住夫人递上的茶,却叫夫人受了惊吓,本想宴后再好好跟夫人陪个不是,只是夫人半途不适离席,本王便也一直没寻到赔罪的机会。”
目光再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夏初瑶身上,这一次,穆玄青拱手俯身,朝她作礼赔罪。
“那日是妾身手滑,在贵客面前失仪,还泼了殿下一身茶水,是殿下宽宏不怪罪,这怎么还能是殿下的过错。”绞帕子的手一紧,夏初瑶将帕子攥在手里,起身朝着穆玄青福了一福。
“那日因着是得见贵客,又听得太子那几句打趣的话,一时间慌了神,冲撞了殿下,之后更是宴上失仪,中途离席,是妾身失礼了,今日便在此跟殿下赔个不是。”那一日她是重生后初见穆玄青,偏又听他唤她“亡妻”,心中满腔悔恨和伤情不能自已,等事后回想起来,她其实也觉得当时举止多有不妥,尤其是在假山后哭时还有沈临安在她身旁。
那晚的事情,落松苑上下的人半句都没有再问,所以即便是想要跟沈临安编个慌解释,他不问自己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倒是难得今日穆玄青再次提起。
其他人便也罢了,沈临安这般心思细的人,当时她哭得那么凶,事后他却半句不问,想来是心中有了什么猜测。夏初瑶也是怕沈临安会猜测到穆玄青身上去,穆玄青初来大齐,她不想让他惹上任何怀疑。
“先前本王一直记挂此事,便是害怕夫人因着此事受了委屈,叫三公子与本王生出了什么间隙来,如今既然说清楚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都抛诸脑后,不需得再提了吧。”当日这个沈三夫人的失手和中途离席的举动的确叫穆玄青有几分在意,之后也叫望舒去查了沈三夫人的底细,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在听她这般一说,或许当日她失态之举,的确与自己无关,而是因着太子褚云清那几句调侃她和沈临渊的话。
只是,若是这般,那当初在月瑶楼里,她跟素心说的那句“还不是时候”又要如何解释?素心也好,他也罢,到如今也未曾想明白,这沈三夫人那日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