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替去。”陈谨面色煞白难看,硬着头皮道:“殿下,可是此二人……”定权止住脚步,一双清冷凤目的目光转移到他面上,一字一顿道:“陈总管,本宫说了要换人,你是要抗旨吗?”陈谨连声应道:“臣万万不敢,臣谨遵殿下旨意。”定权不再理会他,径自入殿。
皇帝已经用过了午膳,看样子是正准备小憩,见到他只问道:“事情了结了?”定权跪地顿首道:“臣有罪。”皇帝道:“他怎么样了?”定权道:“金吾卫的刑罚过于酷烈,他……又羸弱了些,没能够挺过来。”皇帝默然,半晌方道:“朕知道了。给他定下的媳妇,叫张家自行另适罢,不要平白耽误了别人家女孩儿一世。”定权叩首道:“是。”皇帝道:“那个姓许的官员,两日后朝会,朕自然会有旨意。”定权应道:“是。”皇帝叹了口气,又道:“近来多事,阿元的病你不上报,你媳妇不敢越过你上报,朕也有些疏忽了。总这样拖着不是办法,靠你东宫的典药局看来也不成,朕让陈谨叫了太医院的张如璧他们过去,你也过去看看。”定权答道:“臣代臣子谢陛下恩典,他不过是着风有些发热,陛下亦不必忧心过度。”
皇帝点点头,挥手道:“去罢,朕累了,想歇歇了。”
定权回自己的寝宫更过衣,再行出殿时,适逢定梁从太子妃阁中出来,不知是因皇孙事还是赵王事,对定权也不再如往日般嬉皮笑脸,毕恭毕敬向他行过礼,见他即刻要走,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去看看阿元吗?他刚刚睡着了。”定权停住脚步,沉着脸道:“我择定了吏部尚书朱缘做你的开蒙老师,你回去仔细准备,三日后出阁拜师,日后也不要总是往这里乱走。”定梁不敢多言,只得低头答道:“臣遵旨。”
定权径至后宫,依旧未令通报,信步进了顾孺人的阁子,去冬宫人多病,她阁中的两个病者经周循上报,定权亲允直接遣出宫后,也一直顾不上添补新人,此刻内外皆是一番寥落景象。
阿宝并未在阁内,据称是心情抑郁,带了二三宫人到东宫后苑散心。定权亦不遣人催促,令所有宫人离开,只身在阁中静待她归来。穷极无聊时,不免背手来回走动,见她阁外悬挂的那幅观自在像似乎有些歪斜,一时又找不到叉竿,忍不住踏着椅子伸手想将它牵平。
画轴不算沉重,但或许是手一滑,宝相落地。他自地上拾起了卷轴,拂了拂裱背沾染的灰尘,神情忽然怔忡。
待阿宝携宫人回还时,定权一手正无赖地合上她案上一只文具匣,宝相已经重新挂好如前,他自然也没有向她提及这桩小事。他静待她行过礼,声色平静地通告:“我来告诉你,他已经殁了。”
阿宝面色一白,继而淡淡一笑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定权道:“也恭喜你。”
阿宝微笑道:“妾尚有何喜?”
定权道:“我会替你找到你的兄弟的。”
阿宝垂首沉默片刻后,摇头道:“谢殿下厚意但是不必了,他一个罪余之人,于王土上苟且偷生,在殿下手中也好,在他人手中也好,又能有什么分别?”
定权走近一步,伸过手,似乎是想握住她的手,“这和我们开始说好的不一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被她避开了,她乏力地笑笑道:“你不会明白的。”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不想再明白什么,他看着她,正了脸色,点点头道:“我不过是来知会你此事。你知道了,我这就走了。”
她亦不挽留,屈膝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没有按照礼法,没有按照惯例,这一次她没有再目视他离去的背影。她同时转过了身,朝着与他相背的方向,静默地走入那被窗外的春光遗弃的、庭院深深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