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明氏的穷追不舍;就连沈予自己,对云府的愧意都因此减轻了几分。
临别那日,护送离信侯世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后足有近百人。沈予笑着将他们送出城门之外,自信不会让人看出一丝悲伤。
是夜,他没有回文昌侯府,而是留在了追虹苑。
睹物思人也好,追悔莫及也罢,沈予在晗初住过的院落里独自坐了一宿,期间只见过株雪一面,而后做出一个决定——送走茶茶。
“小侯爷,您当真要送茶茶走吗?茶茶真得知错了……”红衣女子刚落了胎,此刻哭跪在地上,嗓子已然喊哑,怎奈有人依旧无动于衷。
沈予端坐在晗初的床榻,从枕上捻起几缕发丝,面无表情握在手中。无论脚下的女子如何苦苦哀求,甚至说要以死谢罪,他也只是淡淡的,没有任何表示。
株雪与流光也站在屋内,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小侯爷这次,是当真下了狠心。
没有人敢吭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听闻茶茶的哭泣与告饶。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沈予才缓缓开口,嗓音喑哑不堪:“你该欢喜才对,明氏是当朝后族,明二少愿意要你,是你的福气。”
茶茶只是猛烈地摇头:“不,不,茶茶真得知错了……”
“哦?你做错什么了?”沈予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却渗着无比的寒意。
他没有等茶茶开口,面上已闪过厌恶的神色:“我本来对你信任有加,可你一手挑拨了我与晗初。人往高处走,如今她跟了离信侯世子,我总也不能亏待你。”
沈予终于低下头去看茶茶一眼,那从前娇俏美丽的女子如今已变成一只艳鬼,披头散发地抱着他的腿,不愿放手。
沈予的眼神倏尔绝然冷冽,直直射在茶茶身上:“你不是撺掇株雪去告诉明府,追虹苑里有个逃奴吗?”
“极美、擅琴,难道不是说的你自己?”他冷声哂笑,语气逐渐凌厉:“茶茶,我记得你也会弹琴,我还曾送过你一具琴。”
只是那琴早已沉了。“小侯爷……”这三个字,茶茶唤过无数次,曾经恭谨,曾经娇嗔,情到浓时还曾缠绵着情欲。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之绝望,以至于万劫不复。
她双肩耸动,哭得异常伤心,待回过神时,头皮已传来阵阵生疼,是沈予拽住了她一把青丝。
“既然是明府逃奴,难道不该送你回去?想必你去了明府也能风生水起,毕竟在床上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说着说着,沈予已然双目赤红。他终于克制不住积攒的怒意,狠狠一脚将茶茶踹开:“你若识相,去了明府就给我闭上嘴!否则不仅得罪了离信侯府,你那个相好的也活不了!”
茶茶只继续哑着嗓子失声大哭,她连文昌侯府嫡幼子的妾室都做不成,又怎敢妄想能博得明府二少爷的欢心!何况已经破了身子,又滑过胎。
小侯爷当真是赶尽杀绝了!
茶茶越想越觉心凉,顾不得肩上被沈予踹伤的痛处,妄图博得他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小侯爷,看在我服侍您一场,看在我有过孩子……那明璀是出了名的玩弄女人,我……”
“我原本很是怜惜你,可你辜负了。”沈予冷冷打断茶茶的乞求,语气冷绝如万里冰封,而且是咬牙切齿:“茶茶,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自己心里可清楚?”
茶茶瞬间脸色刷白。
毕竟是刚落了胎,看着茶茶难掩的憔悴,沈予终于不耐地对流光摆手道:“将她拖下去收拾收拾,养好了身子再送走。免得让明璀以为小爷眼光不济,宠过一个女鬼!”
流光诚惶诚恐地称是,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茶茶弄出了屋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株雪牙根发颤的声音。她以为小侯爷会追究她向明府散播传言之事,可等了半晌,只等到一句:“你怎知道茶茶偷人?”
株雪很是后怕,连忙下跪请罪,答不对题地道:“株雪知错……”
沈予冷笑一声,已是无力追究:“休要玷污这屋子。滚出去!”
株雪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闻言不敢再逗留片刻。
至此,屋子里又恢复了空空荡荡,那交织而来的荒芜与孤独将沈予重重包围,令他几近窒息。
手中仍旧握着晗初的几根断发,仿佛岁月里残留下的执念,单薄而可怜。
“轰隆”一声雷鸣传来,是这个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沈予起身将窗户关上,唯恐雨水飘入沾湿了屋内的一尘一土。
而一并关上的,还有一扇心窗。
人爱我,我爱人,多多少少早已无法计较。于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告诉她,那把匕首上的“深”字,并非铸造师的名字。
只因他手中也有一把同款式的匕首,雕刻的是一个“情”字。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最遗憾不过,你从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