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a字型短款外套,暗淡的红黑相间的格子,相当局促的款式。这身打扮如果放在十年八年前,也许还算时髦,现在看,却未免太过时了些。
更奇怪的是,目光刚一触到女孩,她眼前就像是掠过什么浮光掠影似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对方。
难道是医院的同事?她忍不住想要看个仔细,可惜头顶的路灯过于昏黄,不足以照亮女孩低着的侧脸。
就在这时候,女孩突然有了动静,一只胳膊依旧扶着墙,另一只胳膊却缓缓抬了起来。就像拍打灰尘那样,拍了拍肩膀。
陆嫣错愕了下,随即松了口气。看样子,不像伤到了头面部。
她赶时间,既然对方没事,她不打算再继续逗留。
正要转身离开,女孩突然像检查脖子伤势那样缓缓甩了甩头,她这一动,马尾辫上的发卡被路灯的光芒折射了一下,轮廓顿时变得异样清晰。
陆嫣脑中血流一轰,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跳得那样急,那样快,像是随时都能跳出胸腔。
那是一只水晶蝴蝶发卡,很俗气也很落伍,如今市面上也许早已绝迹,可是就在几年前,大街上曾经随处可见。
她清楚的记得蝴蝶的翅膀是怎样向两边曼妙地展开,翅膀上面又是怎样被密密匝匝地贴满了水钻,只要有光,戴在头上,蝴蝶就会发出细碎的星芒。
十七岁时,她买过三对这样的发卡,一对留给自己,另外两对,则分别送给了她当时最好的两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女孩为了她们之间的友谊,曾经天天佩戴。
夜风刮在脸上,冷硬如刀,她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直视着前方,只觉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拥上来,密不透风地包绕住她。
她终于明白刚才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眼前这女孩无论穿戴还是走路姿态,都跟她记忆里的那个人高度重合。
可是——不,这不可能。
她空前的无措,与此同时,心底某一块尘封已久的伤痛,像被一把无情的铁锹给撬了一把,有了破土而出的迹象。
女孩似乎也发现了陆嫣的异样,整个人静止在昏暗里。
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悄悄在巷子里弥漫。
明明相隔不过几米,可是两人之间有一条界线似的,只要陆嫣再往前走一步,就会一脚踏入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在一片黑蒙中,女孩有了动静,转身的时候,红外套贴着墙壁擦过,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等陆嫣意识到对方已转为面向自己的姿态,呼吸陡的变得粗重。
理智告诉她女孩绝不可能是那人,但眼看着女孩踩着幽静的步伐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她的牙齿还是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正在此时,一阵尖锐的铃音划破巷中的寂静。
陆嫣懵了一会,等明白过来是科里来电话了,立刻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低下头找电话。
可谁知越心急,越找不到。
她这边拼命翻找手机,那女孩则停下脚步,像是在静静等待什么。
铃声高亢,一声接着一声,固执地震荡着周围的空气。
陆嫣屏住呼吸找了好半天,终于摸到了手机。
不等她拿起来,同事被放大了一倍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笑意:“小陆,刚才那急诊又不来了,你要是还没出门,就不急着过来了。”
原来她刚才太手忙脚乱,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她心里先是一跳,紧接着,又奇异地镇定下来。同事的声音熟悉真实,跟巷中的世界截然分明。
理智瞬间回笼,她静了静,关掉免提,将手机改为耳机接听状态。
“没事,我已经到楼下了,很快就到。”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变得无比沙哑。
而在她接电话的当口,那个女孩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陆嫣当然注意到了,连忙放下电话。
巷子又窄又长,每隔几米就设有一盏路灯,用以照耀行人脚下的路。
女孩走在巷中,身上的红外套被一盏接着一盏的路灯映照着,光影流转,忽明忽暗,远远望去,仿佛一朵黑色海浪中飘着的红花。
陆嫣紧紧盯着女孩的背影,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了,巷中那个红点仍然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