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即将来临,公司里人人都商量着旅游计划,而我一如既往地买了回老家的机票。
是的,每年的国庆我都会回老家,重复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去我妈的坟头看看,把这一年对她的思念,以及想对她说的话写在信纸上,再加一张我的照片,烧给天国的她。
说来还真是讽刺,每天十月一日举国欢庆的这一天,刚好是我妈的忌日,也成为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十多年过去了,伤痛虽然被冲淡了一些,可它永远藏在我的骨子里,稍稍碰到,就让我泪水决堤。这件事,也一直是我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下了飞机后,又转了几趟大巴,才终于到了农村的外婆家,当然也是我家。这里是东部沿海的省份,虽然在农村,但正好距离大海不远。我从小就在这片大海边长大……
不得不提一下,当年跟杜振北断绝关系以后,我就被外公外婆收养,由他们抚养到上大学。当然,这个家里还有舅舅、舅妈、表妹,他们并没有跟我外公外婆分家。
这么多年来,家里的每个人,对我都很好,完全把我当白家的一分子。也因此,我把自己的名字“杜深深”,改成了“白深深”。
回到家里,照例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吃饭、话着家常。而且,做空姐的白萱也刚好休假在家,有她的叽叽喳喳陪伴,这个家也温馨热闹了许多。
但我总感觉这次回来,一家人包括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情都怪怪的,看我时的眼神都有些躲闪,不知道有什么心事,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外公、外婆,你们身体都好吧?”我有些担心地问。
外婆轻松地说:“咳,好得很,就你外公有点儿高血压,没啥大碍。”
舅妈突兀地插话:“深深啊,你妹妹说报个去九寨沟的旅游团,明天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你也跟着去吧。”
“哦,那我肯定去不了。”我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明天得去给我妈烧纸。”
说完这个话,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一两分钟。
“哎,今年就不用去了嘛,抽个时间陪一下你外公外婆,你看你每年就回来这么一两次,”舅妈又说,“过段时间,我们帮你烧也可以。”
“那怎么行啊,我十几年都坚持下来了,今年也不能例外。”
这时,许久不发言的外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他说:“深深,听我的,今年不必去妈坟前了……”
“不行。”我直接否决,抬头来又看到大家面面相觑的表情。这样的气氛,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有事。
正当我越来越坐不住,想发问的时候,白萱重重地把筷子一放,冲口而出:“我说你们就别瞒着我姐了,痛快点儿告诉她吧,看你们瞒得这么辛苦,我真是——”
“萱萱!”舅舅厉声喝止她。
我有点儿蒙,心里的不安也逐步加大:“什么事瞒着我?”
“没事,吃饭吧。”外婆往我碗里加了一根鸡腿,转移话题道,“深深啊,你看你瘦成这样,平时都吃些啥啊?”
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连连问表妹:“萱萱,你刚才说的什么啊?我没太听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赶紧告诉我啊!”
“好,我说!”白萱不顾在座其他人的阻止,直接说出口,“姐,就在两个月前,姑姑的坟被人破坏了,实在太恶劣了!我爸去报了警,但根本没用,警察来看了眼就不管了,说这是普通的民事纠纷,要我们私下解决。”
愣了半晌,我什么都没说,立即扔下碗筷,马上冲出门,朝几千米外的坟山冲去。外婆他们一直在后面喊我,追我,阻止我,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一心朝母亲的墓地跑。
疯狂奔跑了两三千米的路,来到当年安葬母亲的那座山的脚下,已经看不到那满是荒草的坟头,看不到墓碑了。我沿着小路不顾一切地爬到山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的坟前,发现墓碑倒在地上,断成了好几块,母亲的名字“白雪”二字都被分成了两部分。
不仅如此,坟头已经被推平,还能看到旁边的那堆泥土……我双腿沉重地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当我终于走到坑前,看到里面裸露的、黑色的、腐朽的……棺木,我感觉脑袋里好像“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
只不过短短十秒的时间,我眼前一黑,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坑里,隐约听到身后外婆、外公凄厉的大喊,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围着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妹,他们一个个都关切问我好点没有。
我此刻头痛欲裂,瞟了眼墙上的闹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白天发生的事情,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填满我的脑子,我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种巨大的愤怒逐步把我淹没。
“谁干的?”我望着天花板,呆呆地说出这几个字。
“孩子,你先别管,把身体养好再说。”外婆疼惜地抚摩着我的头发。
“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我失控地大吼。
其他人仍旧一脸默然,好像并不愿我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