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身。卢卡斯坚持一定要送Kai最后一程,特事特办,他跟中国驻汉堡总领事馆申请到一个紧急签证,从汉堡飞到盛京,路漫漫去机场接他。卢卡斯从未见过这般憔悴的路漫漫,脸上一层灰色,头发干枯,整个人像脱水的干花一样,眼窝深陷。短短数日,形销骨立。
“漫漫……我……”卢卡斯口拙,千言万语,无法表达。
“你来了我很欣慰,真的,我们都很爱Kai,谢谢你来送他。”
路漫漫和卢卡斯送Kai去火葬那一日,田甜、许愿、李兆骏都陪着她。Kai躺在白色的小棺材里,入殓师把他装扮得很好看,穿着白色衬衫和小漆皮鞋,戴一枚红色领结,柔软的黑发精心梳理,嘴唇如花瓣一般,他好似睡着一般安静。
路漫漫和卢卡斯忍着泪,把大束雪白玫瑰花铺在他身边,最后一次吻他的脸。他的生命,定格在七岁这个炙热的夏天。卢卡斯把一枚银十字架挂在孩子的脖子上,这是他从小随身的物件,代表他最真挚的祝福,愿Kai在天堂安息。
“妈妈会一天天老去,白发苍苍,但你将永远是天真可爱的孩子,以后我们在天堂重逢,你一定要认出妈妈来,好不好?”
她伏在棺材上,眼泪如泉涌,身边的人无不伤心。
路漫漫将Kai的骨灰和姐姐葬在一起,当年她买墓地时,特地选双人的,原本,另一半是留给自己,谁知,今日,母子在这样的情形下团聚。
为了不引起好事者的窥探,露娜的素净大理石墓碑上没有照片,用本名路丽娜。而Kai的墓碑上,是一张李兆骏在Kai生前为他拍摄的一张黑白照片,他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路漫漫抱着墓碑,又凄凄惨惨地哭了一场,天落下雨来,豆大的雨点很快淋湿衣服,在大家的劝说下,路漫漫这才起身。卢卡斯搂着她的肩膀,走下长长的石梯。
在石梯的尽头,路漫漫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是司徒家的管家。管家撑着伞迎上来,对路漫漫说:“路小姐,夫人想见一见您,她的车就在那儿。”
路漫漫看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的后车窗放下,卓雅那张永远高贵端庄的脸露出来,好似一张一本正经的肖像照。她示意所有人止步,独自走上去,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淌下来,脸上说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隔着车门,卓雅拿出一个信封:“路小姐,孩子没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尤其是抚养他长大的你,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路漫漫猜到,那是一张支票,她并不伸手去接,淡淡的,反问:“您真的感到难过吗?”
“当然,我儿修远夜夜失眠,寝食难安,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我想,你们真正的感觉是解脱吧,Kai是司徒雄先生的孩子,他消失,就好像耻辱的证据被消灭一样。”
卓雅嘴角抽动,但还是隐忍不发,用手指拈着那个信封递出来。路漫漫取过,看都不看,从中间撕成两半,扔在水潭里。
“真可悲,你们是多么伪善而残忍的一家人,穷得只剩钱。”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李兆骏回头看了卓雅一眼,神情复杂。雨哗哗下着,淹没整个城市,却洗刷不了人心里的悲伤。
卢卡斯跟着路漫漫回田甜家住,他在盛京不能久待,他只向公司争取到两周的假期。
“漫漫,跟我回德国吧,我知道你的深圳签证还没到期,随时可以走。”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现在不能走。”
“在这里你是一个人,可是在汉堡,我们是一家人啊!”
路漫漫将双手按在卢卡斯的胸口,对他说:“我告诉你的事,是个秘密,请不要告诉我妈妈和沃夫冈,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亲自跟他们交代。Kai溺水死亡后,情况紧急,我……临时决定,将他的心脏、眼角膜和其他可用的器官捐出来。他的心脏,已经移植给一个小女孩了,我想待一阵子,等她康复之后,再做打算。”
卢卡斯沉默一会儿,在胸口画个十字:“上帝保佑你,漫漫,你做得很好。一个生命消逝,更多生命重生,万物不息,福报永恒。”
路漫漫微笑,揉他一头金发,他苍白的面容上,有几粒孩子气的雀斑,仍然瘦削,洗澡后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绿T恤,恍惚让路漫漫觉得回到汉堡那座老房子里,重温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生活。
书房的沙发对高个儿的卢卡斯来说睡着不舒服,路漫漫把她的房间让给Kai住,她跟田甜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