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但熙河路的关键还是在户口上。如今开发出来的,也就是通远军改成的巩州,熙州狄道城,加上岷州铁城堡一带。至于狄道城向北,直至临洮堡的一片河谷地,还有河州的一片谷地,都是因为户口不足,却还一时无法去开发。若是汉人不能继续流入,熙河路中的发展恐怕会后继乏力。”
王安石叹了口气:“陕西厢兵已经汰撤了不少,但愿意去巩州的还是不多。”
熙河路招募移民,都是保持自愿原则。用免费分配的土地和免税制度,来吸引在内地过不下去的百姓实边。所以强迫被淘汰下来的厢军移民,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缘边四路由于常年战事不断,几乎没有排不上用场的军队,汰撤的厢军数目极少,而熙河更是没有一名。真正厢军汰撤的大头是在永兴军路,也就是长安为核心的关中腹地。驻扎在关中平原上的不堪战的厢兵,总数多达三四万,去年一口气被汰撤了一半。只是相对于熙河路这等边远荒僻的疆省土,丢了饭碗的厢军士兵,更愿意留在关中找口饭吃。
“玉昆你所说的事,朝廷都有考虑过。”王安石道,“熙宁以来,每年大辟常过三千。其中真正犯了刑杀重罪的并不多,多是贩运私盐等事。政事堂现在有考虑赦去此等人死罪,可杀可不杀的一律发配熙河。”
“死囚……”韩冈迟疑起来。
大宋主客户总计两千万余户,人口总数可以肯定是在一亿以上。这么一个帝国,每年处决的死囚,超过三千人。这个数目不能算小了,而且一般的囚犯,更是接近百倍。死囚中一部分是杀人、劫盗,另一部分则是经济犯罪,多以贩运私盐等严令禁止的走私行为为主。而贩运私盐,直系亲属都要连坐。
而三千人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军中,单是熙河路,去年就杀了两百多犯了军法的士卒——尽管熙河路去年是处于战时,有着特殊情况,不过推及全国百万大军,恐怕也是接近千人了。
而且这也不算是别出心裁。至少在半年前,赵顼就已经下诏让各地州县尽量将罪囚流放熙河,而不是旧有的沧州、荆南、两广等地。同时罪犯,死囚也只比流囚近一步而已。但这不是没有别的问题:
韩冈叹道:“就怕坏了熙河路的风气。”
贩运私盐那可不是普通的走私贩,黄巢就是贩私盐的出身。私盐贩子好勇斗狠,能打头的几乎都是有几条人命在手。好勇斗狠其实也是好事,但更大的问题是,此等人桀骜不驯,很难约束他们遵守军法。无组织无纪律,上阵岂能堪用,若是收录入军中,到时候把熙河路搅得乌烟瘴气,韩冈更是不想看到。莫说死囚,就是流放沙门岛、通州海岛等岛上牢城的重刑犯,韩冈都不想要,听话受教的厢兵比起他们这些罪犯来好得太多。
王安石却道:“这些罪囚各个勇武,如果能教训得宜,未必不能当大用!犹如广锐军一般。”
那等罪囚哪能比得上广锐军!韩冈叹道:“就怕他们勇于私斗,怯于公战。”
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总把战士立敌千军的勇武和市井流氓的好勇斗狠混淆在一起。公战和私斗是两回事。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的,世所常见。要是王安石做决定前,能问一问通晓兵事的武将,或是经历过战争的文官,就不会犯这等错误。
“这事就再说吧。”
王安石转述的其实是天子的想法。减少死刑数量,不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都是一项德政。要不然唐太宗时,一年只有几十个死囚的故事,也不会被宣扬成旷世难遇的德政标杆。现在赵顼想减少,王安石不觉得要在这件事上,违逆天子,能少杀人当然是好事。至于,死里逃生,不觉得他们还敢有什么胆子乱来。
韩冈见王安石的样子,明白此事应该是定下了,就等两三个月后,赶在各路提点刑狱司上缴冬至大辟的名单之前,将之公布天下,以此来作为天子的德政。
即是如此,韩冈也就笑了一笑,不再谏阻:“也罢,那等死囚即便想作乱,熙河路上还有三尺钢刀给他们预备着。大不了杀一儆百,相信都下得了手!”
又说了一阵话,王旖被吴氏送了出来,洞房不留空,就算是回门的曰子,也不能留在岳家过夜。不知王旖在内间说了韩冈什么好话,吴氏看着韩冈这个女婿,满意的不得了,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不停的让下人将好菜往韩冈这边送。
吃过晚饭,韩冈和王旖向王安石夫妇告辞,回返家中,等着这对新婚夫妇的自然又是一个满是柔情蜜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