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划动水波,双腿并在一起如同鱼尾。从肩膀直到脚底,整个身体如古老的纺棰,这正是海豚的美丽体形——看来曹雪芹说的没错,女人果真是水做的,天生就如海豚是水生动物。
可惜,此刻拥抱她的只是湖水,而不是某双有力的手。
杨谋看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断调整镜头,将焦点对准她身上每个细节。尽管这段画面无法在纪录片中播出,但这浑然天成的《泰家美女戏水图》,却是踏破铁鞋都难遇的。
刹那间他也顾不得什么道德问题了,虽然这在西方或中国都可称犯罪了,但泰族人或许对此不以为然。而且杨谋也根本难以自控,仿佛拍摄DV的人并不是他,而只是他的这双手而已。是操纵机器的手被玉灵诱惑了,必须要把这惊人的美丽摄录下来。
不,他已不把玉灵看作为一个“人”了——在碧绿水库里的那条生命,本身已与自然融为一体,她就是这天、地、山、水的一部分,抑或前身便是河谷里的一条鱼、一片藻、一滴水、一个灵魂?
若是被两千多年前的屈灵均看到,她一定会成为诗人笔下可爱的“山鬼”吧。
当杨谋想到这,反而安心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冷静地操纵DV镜头,捕捉每个动人的瞬间。
突然,湖上的玉灵有些异样。
她从水面抬起头来,半个胸口露出水面,显然是在双脚“踩水”。杨谋的镜头快速推进,清晰地显示她紧张的表情,正在向水库四周张望着。
发现他的偷窥了?
杨谋的手也抖了起来,但她这么远的距离,是极难发现隐藏在树丛后的镜头的。
不,玉灵碰到了其他状况!
她在水里一阵颤抖,接着把头没入水中,一只手却伸出水面乱抓,旁边掀起圈圈涟漪。
体力不支抽筋了?
在这种深水里游泳,最致命的就是抽筋!杨谋再也顾不得了,他抛下了宝贝DV,从树丛后冲出来。一路狂奔到水库边上,脱掉上衣跳了进去。
冰凉的湖水将他包裹,他拼命地张开双臂划水。不断有水涌到眼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而水库中央的玉灵几乎要不见了。
当他心急如焚地游到那时,只感到后背微微一麻,紧接着又是一下。接着,他的腿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眼看就要被那只手拽下去了,杨谋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着一起潜入水中。清澈的水里能看出很远,只见一堆水草般的黑色物质——分明就是玉灵的头发!
他艰难地将腿抬起,抓紧那只乱舞的手,随后又摸到一张脸。在水中睁大眼睛,确认那就是玉灵。
一切都宛如梦境——水中赤裸的美人,她的长发如海藻般生长,眼睛在水波里熠熠生媚,还有光滑如海豚的皮肤,雪白的身体曲线玲珑。
杨谋的肾上腺素全部分泌了出来。
然而,还有一大群鱼围着他们,这些鱼都只有猫鱼般小,却紧叮着玉灵双腿。又有几条鱼游到他面前,竟大胆地冲到他额头,紧接着便是轻微的刺痛。
他依然憋着胸里一口气,再细看这些小鱼的长相,让他想起一部国外的纪录片,关于亚马逊河里的食人鱼——同样也是这副尊容,就连攻击人的方式也一模一样。
食人鱼?
莫名的恐惧让他把玉灵抱紧,用尽全力摆动双腿,鱼群仍然跟在他们左右。
终于,两人共同浮出了水面。
就在他们大口急促呼吸时,他的脚底又被鱼嘴扎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喊出来。玉灵也好像恢复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奋力向岸边游去,一路上不断有鱼跟着他们。
当他们精疲力竭地爬上岸,食人鱼才停止了攻击行动。
死里逃生后的玉灵,吐出了嘴里几口水,喘息着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虽然,杨谋同样也惊魂未定,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玉灵这才羞涩地意识到,自己正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旁边正好是她脱下的衣服,赶紧抓起来披在身上,蹙起柳叶蛾眉轻叱:“不要看嘛!你好坏。”
杨谋立即转过头去,抓着上衣跑回树丛,宝贝DV还躺在那呢。他在树丛后擦了擦身子,仔细看了看皮肤,果然有许多红色的小点,幸好并没有流血,像蚊子咬痕似的。
没错,一定是食人鱼干的!
但这里怎么会有食人鱼呢?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不过,这神秘的南明城的存在,本身就完全超乎了常理。
或许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等着他们?
他穿上衣服走出树丛,玉灵也已穿好筒裙,脸颊飞上两片红霞。杨谋很不好意思地走到她面前,尴尬地说:“你身上怎么样了?”
“好多了。”
玉灵抬起手臂给他看,上面有十几个小红点子,但正在缓缓褪下去,看来食人鱼的攻击力,并不如传说中这么血腥。
但它们制造的效果却一样可怕,任何人被食人鱼这么叮叮咬咬,虽然不会被咬死,但肯定会酸痛麻痒难忍。结果就是全身乏力抽筋,最后沉入水底溺死,成为食人鱼们的美味佳肴——名副其实的葬身鱼腹。
想想真是后怕!说不定玉灵身上还有更多呢,希望能尽快褪下去。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该死的食人鱼会不会有毒?
虽然鱼毒比较罕见,但万一毒素进入血液,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任何人都说不清楚!
他们恐惧地退到很远,不敢再靠近这池碧水了。尽管看上去如此平静美丽,水底却隐藏着一群凶险的魔鬼。
可是,上午钱莫争也下水游泳了,他怎么会平安无事呢?
杨谋难以解释这一切,低头盯着玉灵的眼睛。她湿润的头发粘在脸上,珍珠般的水滴从鼻尖滑落。食人鱼咬在她肩头的红点,反而更令她性感迷人。刹那间她也意识到了,急忙别过头去。
一阵冷风从峡谷深处吹来,水面如同被打破的镜子,无数碎片刺痛了眼睛。
他们都退到树林边,时间已将近五点,白天正渐渐落下帷幕,这神秘的大山之中还藏着许多秘密。
对了,成立还在大坝里面吗?
大本营。
镜子,又是一面镜子,被打碎了。
几道裂缝迅速伸展开来,许多碎玻璃剥落在洗手池中,清脆的破碎声依旧凝固着,继续撕裂亨利的耳膜。
他的脸也在镜子里破碎了——鼻子从正中分裂,左眼已无影无踪,右眼里布满血丝,嘴唇损失了大半,下巴变得残缺不全,咽喉似乎被切开。
破碎的脸,破碎的人,破碎的一切,就如这破碎的城市。
还有一支破碎的烛光。
亨利的嘴角倘着血,目光冷酷地注视自己。浅红色的蜡烛光晕,透过镜子反射洒遍全身,宛如一幅血色的油画。
某些声音在记忆里喧哗着,那双眼睛如此冷漠,耳边泛起可怕的催促:
“必须完成……必须完成……必须完成……”
他在心底不停默念,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那间致命的密室之中,一切都已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