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机会报复明珏。平氏之所以带人来确定蓝竹的身份,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不知道,前几天有人给我爹写了信,他们才、才开始商量的。”
马蹄车轮声隐隐传来,张山保带人来了。张栓吓得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出来了,蓝竹身体发抖,一脸惊慌,独独明珏面带微笑,神情自如。
“九小姐,你、你快藏起来,蓝、蓝竹,你、你快跑。”
“我能藏一时,还能藏一世吗?蓝竹跑又能跑到哪去?”明珏挑起嘴角,轻蔑一笑,说:“狗子,带张栓去明记豆腐坊看看,蓝竹,跟我进来。”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在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目的之前,说什么、想什么都与事无益。现在只有平心静气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紫竹,拿些吃食去交待守门的婆子,有客到,请进来。”
紫竹怔了怔,明白了明珏的意思,“九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她们居住在内院,那些管事及张山保等人不能进来,在外院厅里等着,让她们主仆出去。这样一来,好象那些人是主子,她们成了被提去训话的下人。
“九小姐,你别担心,老奴拼了老命也不让他们欺负你。”苏嬷嬷一马当先。
明珏微笑摇头,“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紫竹找出针锥和缝针给了丝菊和风兰,自己揣了一把剪刀,岳芽儿见状,忙去厨房拿出几把菜刀、镰刀和柴斧,给其他人分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明珏轻声笑叹,心中感慨,要说这些下人中有奸细,她会选择不信,“我们去听听他们怎么说,不会动手,把东西都放下。”
蓝竹嚅嗫着说:“九、九小姐,还、还是带上,张栓他娘是个……”
明珏冷哼一声,拉住蓝竹上下打量,“蓝竹,这段时间你身体也恢复了,老干活也锻炼得挺结实,张栓他娘是四五十岁的老婆子,她要不是你婆婆,你打她那样的两个没问题。又不是武林高手,凡夫打架其实就看谁敢下手,谁心狠手狠。”
“蓝竹,你现在可是掌柜,还怕那老婆子?去出口气。”紫竹一旁扇风点火。
“不要怕,一个人光能做事不行,还要懂得抓住机会立威,你明白吗?蓝竹。”
“奴婢不怕,奴婢明白。”蓝竹没拿兵器,可她的眼神比什么兵器都狠。
她们主仆刚走进前院,就听到张婆子的破口大骂声,提名道姓直指明珏,污言秽语令闻者脸红。明珏冷哼一声,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脸不红、心不跳,大步向前。刚走上大厅的台阶,张婆子就如一阵旋风般冲出来,张牙舞爪直扑明珏。
明珏躲过张婆子的攻势,她扑了空,等她转身再往上扑,被岳嫂子和田妈妈架住了,三人撕挠在一起。苏嬷嬷等人严阵以待,要防备突发的情况,也要准备随时上去帮忙。独蓝竹很镇定,好象事不关己,冷冷注视,眼底却喷着火。
守门的婆子不拉不劝,站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热闹,嘻嘻哈哈说着闲话。与张家同来的人,都跃跃欲试想动手,几个管事在厅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田妈妈和岳嫂子都是性子平静的人,跟张婆子截然不同,最初打成平手,很快两人就处于下风了。张婆子越战越勇,一边同两人抓挠,一边怒骂明珏。
“田妈妈、岳嫂子,你们躲开。”
蓝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鞭子,是狗子放牛羊用的,很结实。她挥舞着鞭子,第一下很轻,只是在试手劲,听到张婆子的惨叫,她肯定了鞭子的威力,越抽越勇。张婆子双手抱头,左躲右挡,怒骂声被惨叫声取代。
“贱人,你敢打你婆婆?”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摇摇晃晃出来,一身酒气令人作呕,这人看上去相貌齐整,不象是山野村夫,只是被酒灌得昏昏沉沉,想必这就是张山保了。
“老头子,救命啊――”
张婆子眼神中透出畏惧,惨叫哀嚎,手上脸上渗出血,跌跌撞撞跑上前,却被张山保一把推开。蓝竹停下来喘了口气,抖着鞭子瞪着他们,脸上毫无惧色。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人绑起来,狠狠打。”
同张山保一起来的男子开始就想动手,见识了这一场“厮杀”,此时却处于呆愣状态,听张山保一喊才回神。刚准备抓蓝竹,听到鞭子一响,又缩回来。
“谁敢动?”
蓝竹甩起鞭子,铁着脸怒哼,根本不把张山保等人放在眼里。一个一直受欺负的人突然发威,摆出拼命的架势,比一个一直凶狠的人更令人胆怵。
“贱人,你敢打婆婆?敢跟公公摆脸子?给我把她绑起来,拉进祠堂处死。”
“我眼里只要主子,你是谁公公?她是谁婆婆?张家人死绝了与我无关。”
以张山保为首的男子听到蓝竹这话,都气愤难当,他们是张家一脉,蓝竹一句话犯了众怒。张山保带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一齐向蓝竹扑来。
蓝竹舞动皮鞭,毫不示弱,但毕竟是弱女子,怎么是几个男人的对手?紫竹几人见蓝竹吃了亏,都上前帮忙,不管是锥子还是剪子,或是镰刀菜刀,齐齐出手。明珏不让她们动手,可她们好象都被蓝竹的勇猛刺激了,根本拦不住。
苏嬷嬷去拦架,被张婆子揪住推倒,踢了几脚,不能动弹了。岳嫂子护住岳芽儿,田妈妈护住丝菊,紫竹和风兰围住蓝竹,不管是攻是守,阵势摆得都不错。可几个丫头毕竟是女儿家,不象蓝竹是出阁的妇人,跟男人撕扯肯定会吃亏。
守门的婆子仍在看热闹,还津津有味评说。外面打成一团,萧家几个管事坐在厅里,连面都不露,明显是想等他们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
“住手,都住手。”明珏扯着嗓子急呵几声,对男人没起到威慑作用。
她的下人想住手,被几个男人缠住,不能脱身。有一个男人见丫头们吃了亏,对紫竹动手动脚,反而张山保打了一个耳光,又被紫竹一剪子扎破了手。男人们见有人挂了彩,又见张山保打自己人,打架不象刚才那么积极了。
明珏本来急怒攻心,可看到张山保制止有人对紫竹耍流氓,心里舒坦了一些。张山保虽是挑事的人,但能明辨是非,不是龌龊的无赖,还能分清轻重。
看到元宝从门口探头探脑,明珏吁了一口气,喊道:“元宝,叫你爹到北郊镇报官,就说平北侯府在北郊的宅院快闹出人命了。北郊镇上新出了一位御史,让他弹劾平北侯治家不严,闹到朝廷,让这帮狗奴才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奶奶好大的脾气,到庄子思过没见起效,反而越来越凶了。”
“我们今天来庄子就是办事,二奶奶可是有错在先的。”
“二奶奶要是不纵奴行凶,怎么会打起架来?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透。”
从厅里出来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你一言我一语,有备而来,直接攻击明珏。
明珏冷哼一声,又冲元宝呵令:“元宝,让狗子到水木去找霜降和冬至,让他们把今天的事告诉四太太。萧家在北郊有四个庄子,两个是四房的,这宅院理应归四房管,我倒要看看这帮人今天来闹事是不是四太太的意思。”
“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年纪稍大的管事走下台阶,冷笑说:“四太太是能随便惊动的吗?再说现在府里可是四奶奶当家。”
“好啊!原来是平氏的意思,我不管你们谁是平氏的走狗,今天这事必须说出长短。”明珏冷哼一声,指着几个守门的婆子说:“我不管你们谁是平氏的眼线,收了她多少好处,今天这事闹开,你们丢了差事是轻的,看她保不保你们。”
“二奶奶,这关我们什么事呀?”几个婆子陪着笑说。
“你们放这帮人进来,扰乱我思过,还打了我的丫头,怎么不关你们的事?”
元宝挤了挤眼,说:“我这就去让我爹报官,让狗子哥去山庄找人。”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守门婆子见元宝离开,忙呵斥去追。
听到明珏这番话,几个管事都沉着脸不哼声,心里忖度轻重得失。张山保和张婆子带着男子仍和下人们对峙,守门婆子各揣着心思,忙着劝说。
“我们是萧家的奴才,但不是二奶奶的奴才,这话……”一个管事率先开腔。
明玉重哼冷笑,转瞬间换了一张笑脸,欲加冰冷,“不管你是谁的奴才,今天你既然受平氏委派,闹成这种局面,就难逃干系,还有,跟我说话先报姓名。”
“哼哼,我左边这位姓张,专管庄子里的下人,右边这位姓李,管府里下人月例用度,鄙姓杨,管府里下人买卖惩罚,二奶奶听清楚了吗?”
这三个管事都是手握重权,很体面的下人,平氏能叫动他们,显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既然跟他们对上,就只能硬耗到底。
“听清楚了,说你们来意吧?”明珏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脸傲然。
杨管事走到明珏面前,抖开卖身契,说:“二奶奶还记得蓝竹这份卖身契吧?”
“记得,有问题吗?”
“没问题奴才会来找二奶奶吗?难道二奶奶认为奴才们很闲?今天是非惹大了,要闹起来,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二奶奶。”杨管事掩嘴轻咳两声,冷笑说:“我来的时候去回过老太太,老太太说二奶奶现在不奴不主,让我全权处理,包括惩罚处死买卖,皆由我做主,老太太连印签都给我了。”
一个小厮送来印签,杨管事拿过印签在明珏眼前晃了晃,一脸得意的狠毒。
没想到老虔婆知道这件事,印签等同于信物,如同萧老太亲至,看来打四房的旗号确实起不到作用了。萧老太恨她,平氏也想把她赶尽杀绝,两人一拍即合,抓住这件事,肯定会大做文章,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明珏冷哼一声,脸上神情不以为然,心里却打起了鼓,买蓝竹这件事撞到了枪口上,不好善后。苏嬷嬷等人听到这番话,忧急害怕写在脸上,都慌了神。
蓝竹眼底透出绝然,“九小姐,你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今天这事是冲我来的,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搭一条命。”明珏扫了张山保夫妇一眼,“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我们都被人算计了。”
“二奶奶就别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了,我不想难为你,你自己选死法吧!”
“呵呵,真是可笑,你要是有人派来要我命的,就直接暗杀明害,没必要故做姿态说废话。别说我只买了一个人,就是叛乱谋反,还有三堂会审,秋后处斩呢。你连问都不问,就要草蒹人命,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平氏的意思,或是你为讨好主子,自作主张,连话都不让我说,就想要我的命。”
“哼!那我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杨管事打开蓝竹的卖身契,高声说:“大秦皇朝律法有规定,买卖奴才,若是自卖自身,只需一份卖身契,由买主保管,这无须多说。若由他人卖,要有两份卖身契,买主和卖主各执一份,卖身契上必须写清买主和卖主及奴才的情况,三方按手印,若不是个人买卖,还要有印章。
蓝竹的卖身契上买主是水木山庄,没有山庄的印签,只有买主的手印,这手印也不是二奶奶的。蓝竹在二奶奶这里,没在水木山庄伺候,就是逃奴。逃奴一经发现是死罪,窝藏逃奴与逃奴同罪,难道二奶奶还认为自己冤枉吗?”
明珏的大脑飞速动转,话说明了,她心里也大概有了主意,冷笑问:“我委托水木山庄买人不行吗?我借水木山庄买的人来使不行吗?还要告诉你吗?”
“你现在非奴非主,谁规定你能买人了?国法家法可都能治你。”
“我非奴非主,也要有一重身份吧?谁规定我不能买人,大秦皇朝律法上哪条哪款写着呢?我被休弃出门,萧家的家法还能制约我吗?你要认为萧家的家法能治我,那就是承认我还是平北侯夫人,你们对我无礼,就是刁奴欺主。自从来到北郊庄子,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还是萧家人,杨管事一句话解了我多日心结。”
“你……”杨管事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张管事走过来,斜了明珏一眼,说:“萧家的家法不管二奶奶,国法也管不到吗?窝藏逃奴与逃奴同罪,来人,把二奶奶和蓝竹都绑了。”
几个小厮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交给守门婆子,让她们绑人。守门婆子互看一眼,见明珏要开口,就扑上来堵住她的嘴,把绳子套到她和蓝竹身上。
苏嬷嬷连滚带爬过来,抓住婆子的裙子,阻拦哀求,被踢了一脚。紫竹扶起苏嬷嬷,知道哀求毫无作用,就让婆子把她们都绑了,一同处死。
“九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对不起你。”
蓝竹说完,狠命推开守门婆子,向一旁撞去。明珏以后她要触柱自杀,想起雀儿死时那一幕,吓得双腿发软,眼底泪花闪动。
没想到蓝竹直扑杨管事,趁他不注意,拼尽全力把他撞了一个跟斗,又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冒出来,被几个眼急的小厮拉开,推到在地。
“绑了,都绑了,都沉到河里处死。”
“我媳妇不是逃奴,不能处死。”张栓拖着拐腿进来,举着几张纸,喊道:“我把我自己和我媳妇都卖给了九小姐,这才是真的卖身契,你手里那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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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