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在处置文书上有长才,营中军务多经他筛选,才到司马煜手中。即便如此司马煜也冗务繁杂,难得饱睡。偏近来又常有半夜来报,将司马煜从梦中唤醒,说的却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令王琰十分恼火。这孩子不惯往坏里揣度人心,但一开窍就想得比谁都细致。连带着自己处置过的些琐碎小事,就隐约看出来,军中只怕有人故意疲扰司马煜,令他不能安歇。
而且自从谢涟获胜的战报传来,他就能感到有一股暗流围绕着司马煜涌动。
他忍不住就想起临出征前王坦对他的叮嘱,“外间险恶,越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越要小心背后。好好跟在太子身边,多张一双眼睛。”
他此刻隐约有些明白父亲的深意了。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想,到底对太子下手对哪些人有好处,前线主帅一点波动可就能影响战局。司马煜有事,阵前战败,那就要亡国了啊。
但今天他脑中却仿佛有冰刃劈过,他猛然意识到,其实确实有一种情形是某些人喜闻乐见的。
——前线战胜,而司马煜死。
他自己也被这想法吓得一阵清明,一时身上都冷透了。
其实这可能性一直都有,只不过前秦军来势汹汹,他一时想不到战胜的可能罢了。而眼下的情形,前线战胜也许没有十之八九,但只要有谢涟在,维持不败却稳稳当当。他才有余裕去设想其他而已。
王琰倒也没惊慌起来。毕竟如今司马煜的护卫事宜还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小心谨慎,旁人就无计可趁。
他只是想,看来得增加司马煜身边的护卫了——而且战事越推进,护卫的压力和责任也就越重。
王琰掀开身上毯子坐了起来。这孩子在压力之下反而更冷静透彻了。
“睡不着?”身后司马煜打了个哈欠。他带甲而卧,一动身上就铿锵作响。
声音在寒冷的夜里分外分明。
王琰没急着去调亮油灯,只靠在长戈上,跟司马煜闲聊,“殿下也还没睡?”
“嗯。”司马煜应了一声,“激动得睡不着,明天决战了嘛。”
王琰:=__=|||我怎么完全感觉不出你激动来?
“越是这个时候才越要睡好。”王琰一本正经。
司马煜笑了一声,招了招手,道:“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王琰还是乖乖的过去了,司马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他。王琰就着外间火把的光亮,翻开看了两句,立刻就压低了声音,“这是……”
“今日北秦使者递上来的劝降书。”
“可……”这根本就是一封通敌书啊!
王琰自然知道这信不会出于秦帝之手,只怕十有八_九是来使——他假借来劝降之名,跟司马煜献计、表忠心来了。这有人在秦军内部应和,再有司马煜在前,谢涟在后……明日一战,大概连悬念都没多少了。
司马煜笑道,“嘘——隔墙有耳。给你看,是想让你放宽心。”
王琰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司马煜还不知道,王琰忧心的不是战事如何,反正有谢涟和司马煜去操心,他只需相信他们就行了。他忧心的是万一赢得太快,他来不及部署,让司马煜这只肉嘟嘟的小绵羊骤然暴露在全体呲着牙齿的大灰狼眼前,可怎么是好。
“喂,你怎么好像更担心了?”
王琰:……跟你这二货没法说啦!
——跟卫琅谢涟司马煜比起来,王琰还是太细皮嫩肉了些。
司马煜圈住他的脖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别犯愁了。我知道你烦什么,明天一仗打完了我就回去。”
“呃……”
“好久没见你阿姊了。”司马煜笑道,“想得都睡不着觉。”
“喂……”
但王琰不得不承认,司马煜要真是明天打完就走,那就太潇洒了。让大灰狼们干露着牙齿吹风去吧!能在前线耍的阴谋,到了建邺城,你再对太子殿下用用试试!
他挠破头皮也解决不了的麻烦,到了司马煜手里,就是这么风轻云淡——当然回家抱老婆什么的,王琰就当没听到了。
“但是……殿下就这么走了好吗?”
“没什么不好。”司马煜笑道,“军功在我手里没用,何必跟阿胡、阿丑他们抢?而且一旦转败为胜,下一步是什么?”
王琰想了想,道:“趁胜追击……”他脸上一时也神往起来,“收复失地,能把胡人赶多远就多远。”
“一切都要趁机。”司马煜说,“但如果我在,前线战事决断,他们要不要请示我?”
……如果请示,难免延误战机,如果不请示,又成了专行独断。何去何从,统兵将领们大概要愁白头。而且兵力本来就少,要护卫司马煜安全,势必还要分兵。否则就只能让司马煜冲杀在前线——可他是太子,承国之重,容不得半点闪失。
这么一想,司马煜返回建邺,反而是最优选择了。
能不被功勋荣耀蒙蔽,瞬间做出决断……王琰也不得不佩服司马煜的魄力和果决了。
“而且我也真觉得有些累了。”司马煜伸了个懒腰,“回去大概还要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别大病一场就好了。”他说,“我可不想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