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阿狸跟谢涟通了最后一次信,九月初谢涟便回到建邺。回来正赶上重阳佳节,菊酒之日,名士们在东山登高聚会。联络感情,顺便也提挈小儿辈。
谢家宝树初长成,太傅自然要趁这一天,将谢涟引介给朝堂名流。
阿狸在闺中,无缘得见谢涟的风采,却也有些佳话传进来,可以一听。知道谢涟露面便不凡,沉敏条畅,很得一众名士的青眼,心里也挺替他高兴的。
阿狸娘却替阿狸着急——谢涟这回可不是“得青眼”这么简单。如今建邺城传得沸沸扬扬——芝兰玉树生于华庭。这少年是百世难遇的人物,生在了百世簪缨的人家。天地十分的灵秀,倒有七分都应在了他的身上。等他日后长成,还不知是怎样的风流蕴藉。
这样的东床,手快有,手慢无。得赶紧下手去抢了。
因此这一日阿狸娘就跟阿狸爹说,“是不是该给谢家透个风了?”
……阿狸爹就是太淡定了。当初皇后那么明摆这瞧上他家闺女了,他都没放在心上。谢家什么都没说呢,他那里能想到?
他眼里,阿狸还是那个坐在他腿上,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懵懂的望着他的小丫头呢。
这些年来提亲的又少,他就压根没意识到,阿狸也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透什么风?”
阿狸娘略微有些无语,“咱们家姑娘的亲事!”
阿狸爹愣了片刻,立时想到了谢涟——呃,确实是个好女婿,得给丫头留着。丫头……可不是,丫头也十四了!
但提到阿狸的亲事,他随即又想起件事来,“卫家二小子过两日也该回来了。”
阿狸娘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关卫家什么事了?”
阿狸爹就把原委说给她听,“卫家二小子跟十四郎亲善。”阿狸四叔在族里序齿排第十四,“十四没闺女,就想从宗族里挑个年纪合适的嫁给他。临行前跟我透过风,我也答应了——卫琅我验看过,很不错。他又敬重十四,娶了王家的闺女,必定视若珍宝。阿狸跟了他,不会受委屈。”
这一辈子卫琅爹没说过“会被连累得死了都没地方埋”这种话,阿狸娘一时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只能说,“年纪合适的宗族女也不只有阿狸一个。给阿狸挑,我看谢胡比卫丑好。”
阿狸爹自然更挑不出谢涟的毛病。但阿狸四叔虽没有明说,却显然是看中了阿狸的。阿狸爹也不想失信于他。
就说,“谢涟虽然好,却未必适合阿狸。”
“那就让阿狸自己挑。”阿狸娘道,“好歹是丫头自己的亲事。我们看着再好,也比不过她自己喜欢。”
阿狸爹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若只为了不失信阿狸四叔,就非把阿狸嫁给卫琅。真误了阿狸一辈子,那可就造孽了。只怕到时候阿狸娘也会跟自己没完。
就说,“这事我筹划筹划。”
阿狸爹不迂腐。
阿狸娘比他大两岁。当年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时,便瞧上了阿狸娘。
阿狸娘的父亲是朝中名臣,爱提挈晚辈,座上客最多。因跟王家交好,也常有王家子孙来访。阿狸爹言辞木讷,不是个出彩的,回回都被别人比下去,却回回都要去露面。
王家子弟号称“琳琅满目”,郗太尉也想从王家挑个女婿,但看看这个好,看看那个也好,就拿不定主意。某一日宴席上,见座上都是才俊少年,便玩笑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道:“我家有个闺女,性情沉稳,人才出挑。我想给她选个好女婿。你们谁敢坐这里,我就把闺女嫁他。”
别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呢,王坦已经唯恐慢一步的扒拉着抢上去,一屁股坐定了。再不起身。
郗太尉就懵掉了,“呃……你——”
王坦一本正经的自报家门,“学生王坦,就是您要挑的那个人!” ①
郗太尉,“你太小,我闺女比你还大两岁。”
王坦抢到了老婆,正激动得气血翻涌呢,一时说话竟流利了,“学生听说,有才不再年长,有志不再年高。学生虽然年少,却腹有诗书,胸有丘壑,行有准则,可以托付终身!”
郗太尉真被他逗乐了。再回想一番,这孩子别的不说,却真的有一股子肯做事的韧性,是他人所不及的——就说他冲上来抢座位的那种当机立断吧。
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考查了他小半年,终于将闺女许给了他。
所以说,阿狸娘就是阿狸爹努力争取来的。
阿狸爹觉得,既然要让阿狸挑,也别太小家子气。不妨就效仿下泰山大人,将自己看着可靠的,又还没有婚配的少年都请来。
若闺女真挑到了像自己这么可靠的好女婿,让他倒着去提亲,也没什么不可以。
因此阿狸爹就在自己家设了宴席。将名帖广发给他平日里看中的少年们。
王坦素来都是有名望的,也素来都是不怎么爱交游的。
谁都知道,这人是朝中少有的几个亲自平理庶务的重臣,别人养一群幕僚,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的能耐。与之相应的,养幕僚的往往有闲暇乐山乐水,跟名士、少年们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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