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
这事倒也不复杂——那一次太子本来就是为了带阿狸散心,才去京口的。
太子跟谢涟两人定下了计划,三百精锐从京口守军拨过来就是,但胡铠却没有现成的,临时赶制来不及,太子就跟阿狸抱怨了几句。
手工活上,男人心思难比女人,阿狸仔细瞧了瞧,指着道:“这些地方改一改,就能有八分像。夜里视野本来就差,八分像也就蒙过去了。”然后她就带着人流水作业,愣是在天黑后改完了。
阿狸确实迟钝,打机锋的话她总要琢磨半天才回味过来,但是跟太子说话,哪怕他还没把事说全,阿狸也总能立刻明白他的打算。
就像这一回,太子只说仿制胡铠,阿狸就知道,他八成是想夜袭胡营。
问题是她完全没想要劝阻……反而觉得太子说得挺对的,这帮胡人太嚣张了,京口侨民也早想打回去。这时就是该出其不意给他们点颜色看。
当然——那个时候她没想到,太子是想亲自披挂上阵的。
但要说真没想到,她其实又明白,以司马煜的品性,这种事绝对当仁不让。她亲自帮他弄衣服,其实也是想在力所能及的事上,帮他做到后顾无忧。
阿狸白白瑟缩了一场,结果皇帝根本连提都没提她——当公公的,当然不可能拉下脸来教训儿媳妇。
皇后倒是把阿狸叫去了。那双跟太子像极了的凤眸半眯着,细细打量了阿狸半晌,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算了,阿尨由来胡闹,你也未必劝得听他。你是个好孩子。我瞧着阿尨是真心喜欢你,我这里可把他交给你了。”
阿狸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皇后无缘无故冒出这么句话来,是什么意思。
阿狸娘进宫来看她,阿狸才知道,原来皇帝提醒皇后,该给太子选两个美貌温柔的良娣,好让他收收心了。结果皇后叫了太子去问,太子只给了一句话,“太聪明的阿狸应付不来,太蠢的我也瞧不上。您就别操心了。”
当然,阿狸娘不是来跟阿狸说这个的。
“我看太子是喜欢你的,你正该趁这个时候把太子的心拢住了。当紧要的是有个孩子——你跟太子成亲也大半年,眼看就要小一年了。太子体贴你,可你也不能总仗着太子喜欢。东宫迟早是要进人的,人一多,情就薄。”阿狸娘这么说的时候,也挺纠结,她不想把话说太透。话一说透了,难免寒心,可要不说透了,阿狸又总转不过弯来,“总有一天就靠不住了。若让别人生下长子来,日后难免是个麻烦。”
——阿狸这一次总算是听到了。
她只是沉默不语。
她觉得,就算他对司马煜是那种感情,也不该这么急功近利。他们之间的感情,值得耐心长久的经营。
这一次阿狸娘走后,阿狸就心事重重。
太子知道皇后才召见了阿狸娘。他觉得阿狸娘十有八九是为了袭营的事,教训阿狸来了。
这事因他而起,他也知道自己做得莽撞了。本来是想带阿狸出去玩的,结果给她惹来一连串的烦心事,他也挺过意不去的。
就特地去看阿狸。
时已隆冬,屋里点了薰笼,热气蒸腾,梅香沁人。因在家里,阿狸只穿了件素锦色的丝绵袄子,低低的盘着头发,倚在床上绣荷包。听了声音抬起头来,道:“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呃……听说阿姑来了。”
阿狸就垂了头,脸上发烫起来,“嗯。”
太子见她的情态,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拾起阿狸手上的针线。
“梅花?”
“嗯。”
“好漂亮,跟真的似的。上一回我在谢涟身上看见个荷包,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绣工还没这个好呢。”
阿狸见他斤斤计较的模样,不觉就笑起来,“你喜欢我就给你做一个,保证形制也比他的巧。”
“呀,原来阿猫你还是挺在乎的我的嘛。”
阿狸抿着嘴笑,“傻。我不在乎你,还在乎谁啊。”
这话说得娇憨又亲昵,阿狸说完了,才觉出暧昧。脸上一红,便低了头掩饰。司马煜听着不觉也有些晕乎,他瞧着阿狸。见她头发乌黑如缎,白净的面孔上晕着红,宛若涂脂。眸光潋滟,长睫低垂,自有种醉人的干净。只觉得心口一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愫很陌生。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看了阿狸半晌,最终还是讷讷的道:“我进宫去看阿婆,你要不要一起?”
江南春早。
腊梅开过了,天就渐渐暖和起来。二月里已杂花满树,草长莺飞。
东宫最终还是进了人。
那六个人穿了粉色春装,在灼灼桃花下一字排开。阿狸一眼望去,就瞧见了最中间站着的姑娘。她略微觉得无措。
那姑娘还不知阿狸来,正拈着一朵花逗弄花下的蝴蝶。那日月蝶扇动翅膀,绕着她蹁跹飞舞,最终停驻在葱白玉指上。她便弯了眉眼微笑起来,一瞬间春光遍洒,百花齐绽。
——那是个不输给谢涵的绝色美人。
阿狸走上前去。
台城里太后恰在此刻传话到东宫,“听说东宫新来了几个姑娘,阿狸带过来让我瞧瞧。”老太太如是说。
阿狸犹豫了片刻,“你们都跟我着我来”,她最终还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