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蕴的面容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淡淡笑意,目光却是冰冷的。
那哑仆想了想,又示意他先别走,从屋内拿出一幅装裱好的卷轴,递到他面前。
王蕴慢慢打开,看了一眼。卷轴是幅画,画上有三团类似于涂鸦的墨团,形状怪异,看不出什么具体模样。
哑仆比划着:“是刚刚来的那位公子留下的。”
他点了一下头,慢慢地将画卷好,递还给哑仆,无声地微动嘴唇:“过一个时辰再给黄姑娘。告诉她,是个奴仆送来的。”
哑仆连连点头,将这幅画收好。
“再有人来,便告诉他们,黄姑娘忙于婚事,不喜见客。”
王蕴什么也不再说,拍拍哑仆的肩,便转身离开了。
春天将到,虽依然是春寒料峭,但地气已经温暖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小庭的春草便冒出了一层,绿色铺满了庭前。而昨日开得正好的腊梅花,却在阳光之下略显衰败,那种明透的金色花瓣,一夜之间似乎变得暗沉起来。腊梅那种微带檀香的气息,也在这样的天气之中显得绵软稀薄。
黄梓瑕将小几移到庭前,在花荫之下挥笔在纸上勾勾点点。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温暖洋溢,偶尔有一两朵腊梅花掉落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有理会,只提着笔沉思。
外面有仆人的脚步声急促传来,未等她抬头,周子秦的声音已经传来:“崇古,崇古!”
黄梓瑕将笔搁下,站起来迎接他:“子秦。”
周子秦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怀里抱着个大箱子,朝她点头:“快帮我搭把手,好重啊。”
黄梓瑕帮他将那个箱子放到廊下,问:“这是什么?”
“你猜?”他得意地把盒盖打开。
黄梓瑕仔细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手脚和头颅。她顿时扶额:“什么啊?”
“喏,你不是和王蕴快要成亲了吗?这个是我送给你的贺礼。”周子秦一脸惋惜肉疼,“哎,真是舍不得啊!可毕竟是你要成亲了嘛,我怎么能不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你。”
黄梓瑕无奈蹲下去,拼凑着那些头颅和躯体四肢。东西入手沉重,以白铜做成,中间空心,关节处可以连接转动,比之前压着周子秦的那个铜人可方便多了。
“你看,周身共刻了三百六十个穴道,肌肉脉络都刻好了,还用黄铜镶嵌出血管和筋络。”他说着,又把那个躯体胸腹前的小铜门拉开,一个个取出里面用木头做成的五脏六腑,“怎么样?栩栩如生吧?我亲手雕刻好又漆好的!”
黄梓瑕脸上露出不忍促睹的表情:“这个……我可能不需要吧,我早已熟悉了。”
“不是给你的,给你将来的孩子的!你想啊,将来你的宝宝一出生,就抱着这个铜人一起玩一起睡,自小就对人体了如指掌,结合了我的仵作本事和你的探案能力,将来长大了还不成为一代神探,名扬天下?”
黄梓瑕无语:“子秦,多谢你有心了……”
虽然,她觉得小孩子还是骑竹马、玩游戏比较好一些。
“不客气啦,咱俩谁跟谁呢?”他有些肉疼地拍着胸口道。
黄梓瑕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示意下人帮她把箱子搬到屋里去。周子秦坐在栏杆上,一低头看见了几案上的纸,便拿起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阿伽什涅、符咒、鄂王之死、张家父子之死、先皇驾崩异象、陈太妃疯癫事。
周子秦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黄梓瑕淡淡说道:“是我已经查知的事情。”
“什么?这么多你都知道真相了?”周子秦愕然将那几个事情看了又看,忍不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激动得口水都快喷到她的脸上去了,“快告诉我啊!崇古,求你了,我要知道真相!”
“不,我不能告诉你。”黄梓瑕摇摇头,低声道,“子秦,此案太过可怕,你知道了真相,无异于引火烧身,对你有害无益。”
周子秦大吼道:“无所谓!我一定要知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可以。”黄梓瑕抬手打开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子秦,我无父无母,自是已经不在乎。然而你父母兄妹都在,你若出了什么事情,万一连累到他们,你准备如何是好?”
听到父母兄妹,周子秦顿时呆住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问:“真的……真的有这么严重啊?”
黄梓瑕缓缓点头,轻声说:“连夔王都被牵连其中,无法自保,你对自己,可有信心吗?”
周子秦倒吸一口冷气,只能摇头:“还……真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站起身到内堂去拿出一个卷轴,说:“你看。”
周子秦打开一看,精心装裱的厚实黄麻纸上,赫然是三团形状怪异的涂鸦。他顿时愕然:“这不就是……张老伯几次三番托我寻找的先帝御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