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干脆就不再去想,等洗漱完毕,便扯住流霞询问凌芜的住处。她尚未细想便回道:“国师今日一早就离开华都了。听说是前去迎接大烨派来的使者,恐怕要几天才能回来。”
知道他还会回来,我也就放心了。直觉里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我实在很想问问他我们是否认识。
五日后,接待大烨使臣以及暮云国师的宴席在朝阳殿举行。按理阿玉应携皇后元华参宴,但他却告诉我希望是我陪着他前去。
流霞高兴得不得了,也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就找出最华丽的衣服来为我装扮。心里知道这样逾矩之事不好,但却找不出话来拒绝。阿玉曾说我是他最爱的女子,那我又怎么能拒绝他用来表达真心的邀请?
换上衣裙,绾起长发,流霞为我在额头点上桃花钿,淡施脂粉。最后,取来面纱,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就连这眼睛,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阿玉亲自来接我,共乘龙辇直到朝阳殿前。
只怕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嚼舌头,说我恃宠而骄,竟连龙辇都敢坐了。
“皇上驾到!”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凭空响起,惊得我出了汗。但阿玉的手极稳妥地牵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失神跌倒。
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步伐平稳迈进大殿,殿中肃静威严,我知道两侧坐满了各级官员,心里也就更紧张了。
阿玉带着我一直走,最后停下脚步,让我坐下。不疑有他,乖乖落座,耳边却清晰可闻一阵抽气声。我顿时局促不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都好惊讶?!
手不自然地抚上扶手,想借由此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抚上上刻着凹凸不平的图案,下意识地描摹着,却在下一刻惊了自己。
竟是龙!
他带我坐上龙椅!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他愿让我一个女子与他并肩而立。
心里的震惊难以描述,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与阿玉相握的手下意识地使力。
他笑着说一些愿三国永修盟好的话,殿内附和之人无数。这次小小的战争,青泽虽帮着暮云,但算起来,也可以算是中立之国,所以这次宴会设在青泽,为的也是如此。
开场话说过之后就是歌舞,丝竹声充斥整个空间,阿玉才抽得空来剥水果给我吃。不安感慢慢消散,今天竟是我前所未有地安心的一天。
殿中歌舞暂歇之际忽然传来男子之声:“钺听闻青泽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见夫人一舞?”
他口中的夫人想必就是指我,可是我哪会什么舞蹈啊。于是嘿嘿笑两声,又不知他身份,故而不回话。
阿玉笑道:“清儿身子不好,不能起舞。今日朕为钺世子准备了青泽歌舞,世子不妨好好欣赏。”
此后再无声音。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天,等到宴会将散,就连屁股都痛了。耍赖让阿玉背我回去,他说此时臣下众多,难免失了面子。我知他说的是实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作势不理他,让流霞扶着我下台阶,仪态万千地走出大殿,身后是阿玉无奈的笑声。
他今日必然有许多事要与凌芜相商,想来是不会追出来。于是与流霞放慢了步子,感受着这幽幽凉风。
“这位姑娘,请问往哪里是出宫的路?”不远处响起男子的询问声。听声音,应是之前请我一舞的钺世子。
流霞为他解释一遍,他却仍是不懂,后来无奈请流霞带路。流霞犹豫,我笑着对她道:“你去吧,我站在这里等你。”
此话出口,她才稍稍放心,又嘱咐我几句“不要乱走”后才引着那钺世子离开。
知道自己绝对没本事走回去,于是乖乖站着,不敢挪动分毫,生怕流霞回来找不到我。
“清儿。”
不远处有人唤我,声音有些莫名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转向来人的方向,“是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感觉到有人朝我走近。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不喜欢这种陌生人靠近的感觉。他僵在原地,半晌,出声问我:“你怎么了?”声音极轻,仿佛害怕惊碎梦一场。
“你与杨子玉在一起了?”
我尚未回答,他就自己说起来。听他的意思,似乎我们认识。而且在宫中敢直呼阿玉名字的人,向来只有我。也不知他是哪路的神仙。
清了清嗓子,“请问你是哪位?”
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
忽然鼻梁上有微风,鼻尖闻到一股清新的气息。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厉声问道。
我禁不住瑟缩,无辜地睁大眼睛。“我前些日子撞到脑袋,淤血堆积,所以眼睛看不见。”随即挺直腰板,“不过只是暂时的哦!”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太医们都说以后是有可能医好的。
“你眼睛看不见了,难道就连脑子也坏了么?”他幽怨地控诉。
我诧异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他顿时哭笑不得。
“许姑娘…”远远传来陈希东的声音,我立时惊起,忙喊:“你快走,要是让阿玉知道我与你说话,肯定会被罚的!”阿玉一直告诉我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人心险恶。
虽然我已经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分辨真假,可阿玉要是生气了,说不定会不许我出来走动。
话出口,却没有人回应。小心地伸手向前一摸,只有虚无--咦,难道他已经走了?
“姑娘,”陈希东跑到我面前,“皇上有请。”
我嘟嘴:“我在等流霞呢。”
他好气又好笑:“您放心,微臣让人等在这里,您先跟微臣走吧。”
思考半天,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一起去往朝阳殿。此时殿内一片安静,想来所有人都已出宫了。
“清儿过来。”阿玉走上来牵我,将我带到一处凳子前坐下。“国师大人请。”
我还在生他的气,闷着不说话。
一只如玉般微凉的手搭上我的脉搏,想必就是国师凌芜了。
凌芜把了半天脉,又拨弄我的眼睛上下看了几遍,最后松开手,语气有些凝重。
“夫…”他话尚未说完便被人掩了口,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