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三天前刚来的。”
“以前在什么地方?”
“警察局。”
“再以前呢?”
吴仁甫迟疑了一会,说:“在租界混,没做什么事。”
黎世杰盯着他,吴仁甫努力保持着镇定。
“是么,看来你混得不错。”
吴仁甫有些不安,说:“黎先生,我不明白您的话。”
“你总该明白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黎世杰说。
吴仁甫勉强笑了笑,黎世杰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慌。
“有空到我那儿聊聊。”黎世杰并不急于马上知道,他朝吴仁甫摆了摆手,他要给他一些时间来想清楚,给他一些回旋的余地,并不急于逼迫他。
吴仁甫的表现使黎世杰心里更多了几分底气,陈约翰的死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是违背日本人意愿的,因此吴仁甫一定隐瞒了这件事,而且他会很害怕日本人知道这件事。在特工总部,每个人都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吴仁甫也不会例外,黎世杰对这个人本身并不特别感兴趣,但他希望能弄清楚陈约翰的秘密。至于吴仁甫是否知晓,他并不能肯定,也许他只是受雇于某个人或某个帮派,实际上是个局外人。
三天后,吴仁甫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枯坐了一会,黎世杰递给他一支烟,吴仁甫点着猛吸了几口,然后用力摁熄,好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黎世杰没有干扰他,他在等他开口。
“黎先生,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想那么做,我是被逼无奈,我真的——”
“我知道。”黎世杰温和地说,他又递给吴仁甫一支烟,“我当时看得很清楚。”
吴仁甫点着烟,黎世杰发现他点烟的手有些发抖,他明白他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也已经结了案,没人有兴趣再来关心这件事。”
从吴仁甫闪烁的眼光里,黎世杰知道他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他还是开了口。
“是这样的,我以前在公共租界一家英国人开的私家侦探所做事,陈约翰的事情是他老婆委托的,因为她怀疑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所以想找人跟踪他。在私家侦探所,这样的业务很普通,每天都有,这个案子并不算特别。侦探所派我来做这件事,我做的一切都按照我这一行的常规做法,但我没料到他会发现有人跟踪。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我和他没有私人恩怨。而且在这一行中,是绝对禁止伤害威胁调查对象的,更谈不上要去杀他。”
黎世杰没有说话,他只是用眼神示意吴仁甫说下去。
停了一会,吴仁甫接着说:“出事后我离开了侦探所,到浦东那边躲了几个月。陈约翰的老婆很怕我被抓住,她私下里给了我一笔钱,帮助我躲过巡捕房的追捕,事情就这样。”
黎世杰等着他说下去,但他没有再说。
“他是怎么发现你在跟踪他的?”
吴仁甫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我也很意外,我们做事一向非常小心。”
“真的小心就不会出这样的事。”黎世杰说。
吴仁甫有点尴尬,但他没有说话。
黎世杰把他说的话和当时的情景快速进行了印证,他倾向于吴仁甫说的是真话,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骗他。
“你走吧。”黎世杰说。
“那——”吴仁甫有些犹豫。
“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人会感兴趣,在上海,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
但对于吴仁甫来说,这显然不算什么理由,他需要更可靠的保证。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绿色的美钞,小心地放到黎世杰的办公桌上。
“你这是——”
“不,黎先生,这算我的一点心意。”吴仁甫站起来,冲黎世杰鞠了个躬,慢慢地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