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德医生,川崎不可能忽略这一点。但正因为如此,他恰恰并不担心,这种无意识的谈话往往很能说明事情的本质,他能毫无顾忌地说起和克林德医生的关联,正好是他们之间正常关系的一种证明——事情也确实如此。
但今天川崎显然不这么想,他的询问有很深的含义并且明显掌握了证据,黎世杰知道这一点,他不想回避。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过了那么长时间他突然来找自己,这不符合这类案件的处理方式。
回到住处,他反复回忆了他和克林德医生的短暂交往,他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出了漏子,他下意识地拉开抽屉。突然他呆住了,克林德医生写给他的信没在抽屉里,而他记得很清楚,两天前他还仔细研究过这封信。
他陡然冒出了冷汗,眼前忽地一黑,心跳的骤然加速使他险些晕倒。他挣扎着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和了一些身体的不适。谁会拿走这封信?他清醒了一下,迅速站起来仔细检查了房门,没有问题,现在答案只有一个:有人用钥匙打开门拿走了信,而有钥匙的的人只有他和川崎美惠子。
“美惠子?”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是她,“不可能。”他迅速地否决了自己,她不可能为川崎工作,不可能出卖自己。他查看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一切都很正常,发报机也在,没有被触动的任何痕迹。
门开了,是美惠子,她看见黎世杰显得很高兴。
“今天我做了西餐,你爱吃的,但我可能做得不好。”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黎世杰抑制了激动的情绪,淡淡地说:“今天川崎大佐来找我了。”
“是吗?”美惠子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问了我克林德医生的事。”
“是吗?”美惠子打开一个盒子,说:“牛排是按七成熟做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刚好。”
“对了,克林德医生给我的信怎么不见了?”黎世杰问,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的态度。
“哦,我拿走了。”美惠子说,好像并不觉得是什么事。
她看看黎世杰,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光里有一种责备和无奈的情绪,她这才感到有些不寻常。
“对不起,信是我昨天拿走的,我想去把病历拿回来,就拿着信照着信上的地址去了克林德医生的诊所,但已经关门了,我想过两天再去一次,就没有把信还你。”
黎世杰叹了口气,克林德医生的诊所当然有特高科的人在监视,结果却看见了美惠子,事情的原委就这么简单。
“别再去了。”黎世杰说。
“没关系的,我又没什么事。”
“克林德医生已经——”黎世杰忍了忍。
“已经什么?”
“死了。”
美惠子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他是一个间谍,这也是今天川崎大佐找我的原因。”黎世杰从她的叹息声里发现她并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直截了当地进行说明。在兜了一个圈子之后,美惠子终于明白了。
“我懂了,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我会去解释的。”美惠子不安地说。
“如果他不主动问你,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解释。”
沉默了一会,美惠子问:“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美惠子说,“请吃饭吧。”
黎世杰不再说什么,他很了解川崎美惠子,比起她平时给人的感觉,她其实要聪明得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对于这一点,他很放心。他感到遗憾的只是,她的努力并不能完全自圆其说,而且她也不是能最终掌控这件事的那个人。
事情暂时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关于发报机,黎世杰本来想找个更合适的地方藏好,但他后来放弃了这种想法。他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这么做不会发生意外,不想冒这个风险。也许可以赌一把,赌没有人相信他会把类似这样的东西放在这么一个简陋而不保险的地方,他认为他至少有赌赢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