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月光下他那张英俊的面孔避无可避,完完全全地进入了连翘吃惊瞪大的眼中。
他仍是睁着眼睛,面上轻轻的微笑,仿佛在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连翘先是愣住了,不可置信地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可是不管她擦多少次眼睛,那张脸还是她的丈夫石尤风。她的大脑像是被重物重重地一击,空白一片,等她醒悟过来时就冲了上去,她抱住了石尤风,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嚷道:“尤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可是石尤风再也不能回应她了,连翘不依不饶,伸手去捶他的胸口,不料却沾到一手的鲜血,顿时连翘吓得直往后退。
“尤风,你怎么不说话了?”连翘吓坏了。
王全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上前去伸手触及石尤风的鼻端,他的呼吸早就停止了。王全清不禁心里叹息一声,从石尤风怀中抱起了那个兀自熟睡的小婴儿。
连翘仍是一无所知地冲上去抱住石尤风又摇又晃,气愤他不理睬自己,忽然她的手就摸到了在石尤风背后的刀柄,她慢慢地抽了出来,那竟是一把长及一尺的武士刀,刀尖的部分已经被折断。
“尤风。”连翘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忽然她就放声大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哗地淌下来。
王全清不住地叹息,他心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什么,人生奇妙的缘份实在太不可思议,连翘恐怕也万万想不到她深恶痛绝的杀母仇人,就是她的丈夫,她要追踪的大仇人日夜就在她的枕畔。
鬼脸人,就这样死了,但是连翘的悲痛却只是一个开始。
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来承受这种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打击,她够苦了。王全清心中满满的遗憾和惆怅,他将手中的小婴儿交给司机小杨,然后挥着手带着大队特警进入鸿儒山庄。
“尤风,你说话呀,你不要不理我。”连翘旁若无人地摇晃石尤风,这时石尤风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连翘的摇晃,砰然一声向后倒去,瞬时就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拂动,连翘才慢慢恢复了神智,她不再大吵大叫,这时她呆呆地坐着,或者去抚摸石尤风早冷却的面孔。“尤风,你好好睡吧,我不吵你了。”连翘抚下了他的眼皮。
“师父。”良子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夜空,她给连翘打完电话后也匆匆赶到鸿儒山庄,但是她比连翘到达得还要晚一步。
瞬秒之间良子的身影抵达了石尤风的身畔,她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石尤风,瞳孔顿时缩小得如针尖般。良子焦急地去触石尤风的气息,那里冰凉如铁,良子如被触电似的不能动弹了。
她大口地吐气,但是越吐气心越痛,大颗的眼泪滑落。“连翘,是不是你杀死了师父,他是你的丈夫啊,你怎么下得了手。”良子气愤得揪住了连翘的衣领,连翘充耳不闻,她心内痛得早已说不出话来,忽然良子便气得接连打了她几个耳光。
连翘也不还手,任凭良子打自己,这一刻她恨不得也随了石尤风而去。爱与恨两种心情交织着,折磨得她痛不欲生,她恨石尤风杀了自己的母亲,恨他是鬼脸人,恨他到死都不给她留下一句话。可是他又是她的丈夫,对她那么好的丈夫,关心体贴她的丈夫,她对他的爱更多。
恍惚间连翘的意志完全瓦解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有可能,她只想要回自己的丈夫,她只要石尤风回来。
仇恨再多,可也不是爱的对手。而且,连翘根本就来不及恨石尤风,就沉浸在失去石尤风的痛苦中。
良子打得累了,她扔下精神恍惚的连翘奔向了小杨,伸手去抢小杨手中的婴儿。小杨赶紧躲闪,但他哪里是良子的对手,被良子一个地堂腿扫倒在地,瞬间良子从他怀中抢走了婴儿。
“这是师父的骨血,连翘,你不配当他的母亲,我要带走他。”
良子抛下这句话便飞快地向夜色中逃窜,霎时身影便消失了,小杨追了几步便失望地收住脚步。连翘仍是未动,好像并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坐在地上,抓住石尤风的手搓着,她固执地想要把石尤风的冰冷的手搓暖。
山风凄清,漫天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石尤风的身上沾满了红色的花瓣。连翘下意识地向两旁的寒绯樱看去,原来还开满枝头的寒绯樱,此刻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条。
樱花最美的时候并不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凋谢的时候,一夜之间满山的樱花全部凋谢,没有一朵花会留恋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