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当然记得。”卓婉淡淡道,“我小学时候被同班同学欺负,讨不到公正,气哭了。”
她记得这事自己还和路遥埋怨过,当时姚小梦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却碍于对方家长的客户身份,对她的诉求置之不理,那是她第一次对姚小梦心寒失望,因而格外印象深刻。
这照片也是当天她仍生气,恰好在家的爷爷为逗她开心拍下来的。
卓婉并不愿多陷回忆,正要从椅子上起身再去找线索,却听阿姨轻笑着说:“这事,我也记得啊。”
卓阳哈哈笑道:“连您都记得?”
“当然记得。”阿姨微微笑,“就因为这件事,婉婉当时赌气小半月不肯和她妈妈一张桌子吃饭,好大的气性,连带着小久也跟着瞎捣乱,哈哈,可把我折腾坏了。”
“我姐臭脾气简直与生俱来。”卓阳笑得乐不可支,不忘冲卓婉挤眉弄眼地打趣。
卓婉微赧,“又不是我的错……我那时候不是被欺负了嘛?又没人替我主持公道。”
阿姨笑道:“可是那之后,原本欺负你的同学再也没欺负过你了,是不是,婉婉?”
卓婉瘪嘴,“那是我自立自强,不给他们欺负我的机会。”
“真想欺负你,哪里找不到机会?”阿姨说,“我只知道,你被欺负以后,你妈妈日夜颠倒地工作,听说是用某个金融项目拉拢了你那同学的家长,把他们从客户变成了合伙人,做生意嘛,哪有一成不变的关系。都说客户是上帝,但合伙人就不是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在金钱面前,原先根本不受重视的儿童欺凌,在根源(施暴者)上已经被悄无声息地遏制了。
“一笔钱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用更多的钱来解决。”卓阳噗嗤笑出声,揶揄地看向卓婉,“咱们老妈的作风,真是十年如一日。”
“……我不知道她做过这些,她从来没告诉我。”卓婉短暂恍惚后,无奈苦笑,“……这个方法,也实在不是什么好方法。”
阿姨笑道:“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好方法,说实话,吃力不讨好,但如果要说她对这件事无所谓或毫无作为的话,我必须要反对,毕竟在这个家里,比起要强,你们妈妈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卓婉和卓阳相视一眼,各自露出个五味杂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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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姚小梦打来电话说加班,让他们自己吃饭,听说陈羽洲带着两个朋友过来投奔,虽然有过犹豫,还是让卓婉好生招待。
挂断电话前,姚小梦再一次叮嘱卓婉和卓阳不要瞎跑,这几天最好都在家呆着。
卓婉本来想问她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话未出口已经知道姚小梦绝不可能坦白回答,便虚叹一口气,转而问她:“妈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辛苦地工作?”
电话那边有人在招呼姚小梦,姚小梦压低声音,轻轻答了句,“习惯了。”
随即挂断电话。
卓婉放下手机,转身时见路遥站在自己房门口,眼神明亮地盯着自己,她心里某个角落又暖和松软起来,面上便不由自主露出了笑,“你干嘛?”
“阿姨让我来叫你吃饭。”
卓婉笑道:“这就出去了。”
路遥走进房间,站定在卓婉身边,“你妈妈又不回家吃饭吗?”
“嗯,我也习惯了。”卓婉歪歪脑袋,从旁侧看路遥,“你家也是做生意的,你爸妈也像我爸妈这么忙吗?”
“我妈身体不好,很多年前就退居幕后了。我爸确实很忙,小时候给我过生日的行程至少要从两个月前开始安排,就别说平常日子里一起吃饭了,但我知道他已经竭尽所能挤出时间陪我了,如果在国内,他是风雨无阻每天必定要回家过夜的人,如果在国外,不管多远的时差,也一定定好闹钟给我道晚安。说起来,我们家最忙的我爸反而最恋家。”
卓婉笑了,“你妈难道不恋家?”
路遥的手指碰碰下巴,笑道:“我妈不是不恋家,她的家已经和她的血肉长在一起……我妈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你以后见到我妈,说不定就明白了。”
“嗯。”卓婉点点头,想起姚小梦,有短暂的无言,“我到现在,不仅渐渐不懂我爸,也慢慢不懂我妈了。我以前总认为比起我和小久,我妈更关心她自己的事业,事业才是她的根本,可现在我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想当然地错了,如果事业是她亲手培育出来的一棵树,那这棵树所根植的土壤,以及它成长后荫蔽的那片土地,或许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你觉得这一切本末倒置了吗?”
卓婉迷惘地摇头,“我不知道是她的做法本末倒置,还是我的看法本末倒置,但至少来得及做出改变。”
路遥理解地摸摸她的脑袋。
卓阳大踏步笔直走进卧室,突然瞧见他们俩挨在一处,吓得立即捂住眼转身就走,“我什么也没看见!”
卓婉哭笑不得,“我们又没做什么!”
卓阳仍旧捂着手,却从张开的指缝里偷偷睁大眼,“那还不出来吃饭?大家就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