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女人嘴里出口,用来侮辱另一个女人。我和你三观不同,所以没法和你做朋友,但我不会看不起你,我从来不觉得有谁可以理所当然地看不起另一个人。”
兰兰从卓婉手里接过饮料,自己捂着肿胀的脸,“玛丽,你、小久和路遥,都是在很好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吧,你们的谈吐教养,你们出门在外对钱财的不计较,都让你们有更多的资格活得像个人上人,所以你们能说出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我也见过许多家境普通或困难,但品行端正的人。”
“可是要等这样的人跨越社会阶级,要等多久?勤奋有才肯拼搏的人说不定都要花费大半生,而大部分的人也不过庸庸碌碌,就守着那点贫乏的道德与物质,便度过了所谓端正的一生。”兰兰缓缓摇头,“我不愿意这样,我要摆脱现在的状况,我要更上一层楼,去看看上面那些人能看见的风景,直到有一天,我要在高处安营扎寨,我要让我的孩子不用面临与我相同的选择,我要让他们从出生起就与你们一样,从容自信,不受苦,不受困,到那个时候,他们的道德也可以像你们一样,扎根在物质的基础上,丰饶富裕的一塌糊涂。”
兰兰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很羡慕你们这样的人,我也很愿意和你们真心做朋友,但我知道越是你们这样的人,往往越与我合不来,就像你说的,三观不同。你们是活在太阳底下的人,而我,是努力要从阴影跨向你们的人,这中间的距离,有可能是一辈子,有可能是短短两三年,我总要试一试。”
“所以你把翻身的机会全压在婚姻上?”
“对,婚姻可以是女人的重生。”兰兰说,“我不要一时半会的浓情蜜意和钱财,我要的是婚姻,是稳定的保障,所以我不会找有妇之夫。”
“那你就撬墙角了?”
“能被撬走的墙,本身也没多稳固。”兰兰理直气壮道,“恋爱就是一场优胜劣汰的战争,战场上孰胜孰负,哪有定论?用先来后到来框死,未免太幼稚了。”
卓婉想起路遥刚刚的预言,他说和兰兰这样的人,你根本辩不出个是非黑白。
她自嘲一笑,觉得还是路遥看得真切。
“你把我们想象得太好了。”卓婉站起身,“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
“小久说你们的爸爸妈妈一起开了家外贸公司,辛苦经营二十多年才有如今规模,在创业之前,你爸爸只是家普通私企的小员工,你妈妈已经通过教师资格面试,多半要去做小学老师。”兰兰一口气说完这些,抬头看向卓婉,“玛丽,你们出门旅行,住的是豪华酒店,不管旅程多远也能面不改色地打的,吃喝玩乐毫无顾忌,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就连你用的防晒霜都是法尔曼的。你知道真正普通平凡的大学生是什么样的吗?就是你口中这点非富非贵的出身,却是你爸妈起早贪黑拼命工作给你们两姐弟挣来的。”
“你总觉得是我不懂人生道理,可真正不明白生活真谛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兰兰也从长凳上站起来,苦笑道,“我们确实没办法成为朋友,但是你们今晚又救了我,这是第二次,我会报答你们的。”
卓婉看着她眉骨上的一道血痕,半晌说不出话来。
兰兰摆摆手,与她道别,捂着脸上的冰饮料,一瘸一拐地走了。
卓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姚小梦。
姚小梦虽然是个工作狂,且目标明确要跻身富一代,为此她不仅能耗干自己心力,也能日夜鞭策卓铮青,可她从来不把成为人上人挂在口中,也甚少向卓婉和卓阳抱怨过人生艰苦事业磨难,她只是坚持把最好的东西递到两姐弟手上。
最好的托儿所,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及至现在,最好的大学。
她把一切最好的都交给他们,转身便继续没日没夜地工作。
她曾说过,人生的差距就在那儿,你们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更不代表可以放任不顾,不进则退。
卓婉想,今晚若是姚小梦在,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一定更能被兰兰接受。
她自己,实在是过于轻飘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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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卓婉在酒店收拾行李,他们计划午后搭车离开这座城市。
出乎意料的,兰兰敲响了卓婉的房门,她脸上的伤过了大半日,淤血变成青肿,看起来格外骇人,她也自知这模样惨不忍睹,口罩墨镜帽子一个没少,远远看去像个行迹败露的私家侦探。
这回,她也确实是充当侦探来的。
“玛丽,你们上回要找的卓铮青是你们的爸爸吧?我今天一早去五龙屿挨家挨户问了他的行踪,听说他曾向人打听过曾家湾的便宜旅社,这才两天,说不定他还在曾家湾,根本就没离开过鹭市,你们要不要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