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嗤之以鼻,“你既然早知道他要来,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我?”
方未艾的眼神飘向天花板,嘟囔,“那个半夜给他发短信告密的人怎么不提醒你……”
“你说什么?”杜若予问。
“没没没,我是说你也了解卫怀信,他看着好脾气好商量,可真是他想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我连一头牛都不如!”方未艾定定神,又问:“你真打算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杜若予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觉不觉得卫怀信受伤后,性格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杜若予苦恼,“……反正没以前好说话了。”
方未艾诶嘿怪叫,“就算是过去,他大概也只对你好说话吧?”他倒是想起来了,“说起来,他已经不怕黑了。”
杜若予奇道:“怎么说?”
方未艾肯定点头,“就是不怕黑了,连鬼也不怕了,大概全忘记了。”
杜若予诧异地张张口,又闭紧嘴,想到卫怀信最开始被自己装神弄鬼吓到畏缩胆怯,却总是强自镇定,坚持留在自己身边,心里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方未艾说:“我问李嘟嘟,如果是你失忆,你的病会不会也随着遗忘的记忆而消失,她说不知道,但她说,想要治愈内心,除了遗忘,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直面。”
杜若予苦笑,“可我即便直面,也仍然是现在这样。”
方未艾挠挠额头,“会不会是你面朝的方向不对?比如你以为你面对的是正面,可事实上,你朝向的或许只是一个侧面?”
杜若予皱眉。
她还在思索这句话,那边方未艾已经若无其事地踱到杜若予房间的小窗户后,往外一探头,就能看见院子里新种的桂树,他问:“你真把卫饱饱种在这儿了?”
杜若予也看向卫饱饱,它如今汲取了更多的养分,着实茁壮不少。
方未艾并不真的关心一棵树最后种在了哪儿,“马上就过年了,听我师父说,今年过年你爸就六十岁了,按照业县的习俗,他是要做寿的吧?”
“嗯,但我爸不打算操办。我家没多少亲戚了,将就着就过去了。”杜若予说,“黄岳肯定会来陪我爸,你师父若有空也会来,他们几个老友聚一聚,也不至于太冷清。”
方未艾点点头,“我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值班,没值班我就过来给王叔拜年。”
杜若予不再说话,她注意到卫饱饱的边上不知何时多出个卫怀瑾,那漂亮小姑娘穿得像颗肉包,两条腿就像肉包上插着的竹签,正摇摇摆摆绕着树无聊转圈。
自从那天卫怀信宣称要入住慈心养老院,卫怀瑾与他门前门后相撞,她就躲起来了,直到此刻才露面。杜若予怕她再跑,想出门直接将她五花大绑回来,可碍于方未艾在场,只能挠挠鼻子,眼睁睁看着卫怀瑾散了会儿步,就消失在厨房的方向。
好不容易等方未艾屁股坐疼了离开,杜若予立即赶去厨房捉拿卫怀瑾,结果偌大个厨房,根本不见卫怀瑾的踪影。
杜若予里外找了遍,确认卫怀瑾又逃了后,沮丧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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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二十八的时候,沈奶奶依照约定,等曹爷爷一回家,就通知卫怀信过来暂住。卫怀信来的时候,养老院不少老人都已经被接走,就连沈奶奶都收拾好行李,要回家里享受几天儿孙绕膝的欢愉。
空了一半的养老院显得格外冷清,卫怀信扔下行李就去找杜若予,“你怎么不回家?”
杜若予奇道:“你明知道我会回家你还搬进来?”
“我在业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查过了,这个地方离你家不远。”他半靠在桌上,两条长长的腿在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局促,“要不然等你走了,你的房间让给我住,我也不用住曹老先生的房间了。”
杜若予低声拒绝,“想得美。”
她往行李袋里塞进两本笔记,故作不经心地问:“你呢?过年不回家吗?”
“回哪?你是说我父母的家,还是我那套房子?”卫怀信双臂环胸,“我父母过年向来是不需要我人到的,红包包足了就行。至于我自己那套房子,那里半点家的样子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回去?”
见杜若予沉默着没有回应,卫怀信低头笑笑,随即把手伸进西装大衣口袋里。
他走到杜若予身后,手越过她的脑袋,举到她面前。
杜若予诧异,“干什……”
话未说完,卫怀信松开拳头,一条项链坠着枚戒指垂到了杜若予眼前。
杜若予吓一跳,下意识去摸自己脖颈,发现自己的还在。
“不是你的。”卫怀信低声笑道,“这是我的。”
“我那天在你这儿看见了那枚戒指,总觉得我应该也有一枚,可我回家后怎么也找不到,公司也没有。”他问,“你猜我在哪儿找回来的?”
杜若予怔怔看着那枚戒指,不发一语。
卫怀信说:“我听说我出事抢救那几天,医院连发几份病危通知,我父母从手术室领走的我那些衣服物件,当时一半是以为会当遗物,一半是想保留成证据,因此都没动过。我拿到这枚戒指时,上头还有血。”
“我在临死前都贴身戴着的戒指,另一只现在就挂在你的脖子上。”他耸耸肩,说话时吐出的气息灼热地炙烤着杜若予的耳垂,“你和我说我出事前可能没那么喜欢你?你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