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一桩桩,李大昌面不改色地列举给沈瓷听,胸口刚被她拽过的褂子有些发皱,佛珠窜着观音相,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沈瓷拧着膝盖上的手指,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你无非是想说所有关系到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错,听话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只是有些自以为是喜欢添麻烦的…”李大昌目光虚虚地投到沈瓷身上,继而话锋突转,“其实这些人出事你要负一半责任!”
“什么?”
“你想啊,你若不去调查红梅诊所,诊所的医生不会出事,那个跳楼的疯女人大概还有救;你若不让手底下的人去套南华医生的话,他儿子现在应该正在幼儿园跟小朋友一起玩,原本大家都能相安无事,毕竟谁都不想见血,你看我这几年都开始吃素了,不喜欢杀生…”李大昌说完看着面前一桌子几乎没动筷的素宴。
沈瓷只觉后背浸汗。
“所以是不是该怪你?这些人是为你而死的,你的不安分害死了他们,就跟十年前你害你弟弟从楼上滚下来成为植物人一样。”
一层层被剥开真相,最后一句更如当头棒喝,沈瓷手里的杯子怅然落地。
“你别说了…”
“让我不说可以,但你得自己长记性啊,吸取当年的教训,安分点,我才能保你太平,不然的话…”李大昌又兀自喝了一口茶,那盘佛珠一直搁在手边上,他顺手又捻了捻,随后目光落在沈瓷一直使劲拧着的指端上。
“你当年做过什么事自己也清楚,我听说前几年他还专程派人去凤屏找过你,最近这阵好像右眼视力越来越不行了,医生建议他整个摘除……”
……
阿幸站在厢房门口的树下抽了半包烟,屋内一直没什么大动静,月亮倒是悄悄从底下爬到了树梢上。他看了眼手表,沈瓷已经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前面钟楼传来几声钟响,寺内僧侣要下晚课了,终于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阿幸转过身来,厢房的木门被推开,沈瓷的身影显出来。
他捏着烟头过去。
“你…”
“阿幸,送她回去!”
屋内传出李大昌的声音,阿幸应了一声,见沈瓷还是木愣愣地站在门里面,他上下把她看了一遍,这次似乎没有带伤,衣服也挺整齐,头发也没乱,只是神情恍惚了一点,就跟丢了魂似的。
不过阿幸见过沈瓷太多或狼狈或不堪的模样了,眼前这番倒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于是凉凉开口:“先送你回去。”
沈瓷依旧站着不动,脚下像生铅了,后院阴风阵阵,阿幸索性把烟叼嘴里,扯了她一下。
“你倒是走啊!”
“……”
沈瓷被他硬拽了出来,拖着左腿勉强跨过门槛,绊了一下,阿幸只能圈住她,就这么一路半拖半抱地把沈瓷弄到了车上,又给她绑了安全带,这才站直起来把最后一口烟吸完。
回去的路上沈瓷很安静,睁着一双空荡荡的眼睛,天上月色皎洁,这让阿幸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也是像这样一次次把沈瓷接去镇上那间旅馆,完事之后再把她送回学校,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都会被蒙着眼睛,一块布条把彼此隔在两个世界,她看不到接送他的人,而他也看不到布条后面那双绝望的眼睛。
有时候阿幸会想,布条后面那双眼睛会是什么样的呢?绝望?痛苦?还是憎恨?
一路过去很快就到了沈瓷住的小区,车子停下来,沈瓷解了安全带,阿幸绕过去给她开好车门。
“下车!”
沈瓷抬头看了他一眼,数秒对视,月光惨淡。
“聊聊吧。”
“……”
车外的男人一时没接话,面无表情地又干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关了副驾驶的车门重新坐了回去。
他不善言辞,很多年前沈瓷就知道,所以话头还得由她来起。
她用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往椅靠上躺了躺。
“先给我根烟吧!”
“……”
“嗯?”
“……”
阿幸凉凉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顺从了,从兜里掏出烟盒来,凑过去亲自给沈瓷点了,沈瓷咬着往后靠,闭着眼睛舒坦地吐出一口气来,像是丢了一晚上的魂总算回来了,只是很快车内就开始烟雾缭绕。
旁边男人大概有些不爽,但也没吭声,只是明显地皱了下眉表示嫌弃。
沈瓷连续又抽了好几口烟,阿幸侧身打算把车窗摇下来,却听到耳边飘来淡淡凉凉的声音。
她问:“知不知道十年前那个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