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畔,三十万大军连营百里,民夫螺马蚁聚如云。有人从终南山上居高临下遥遥望去,这若大的一个军屯,规模已不输于长安!
总管后勤的房玄龄等人最为清楚。皇帝为了这一次的御驾亲征,将长安太仓所有储备的粮草都提了出来。光只粮草这一项,如果全部堆积在一起,几乎就有整个太极殿那么大,这还不算其他的武器甲械与辎重饷银!——而这些粮草,还不够三十万大军与十八万民夫,吃上半年的。
近年来战争多发,长安粮仓几乎因此而空。但是大唐的盛世富庶与殷实家底,在这时候体现出了它的价值。
李世民引用魏征等人所编著的《隋书》中的话语,对群臣说道:“国无九年之储曰不足,无六年之储曰急,无三年之储曰国无其国。你们不要以‘钱粮不敷’为借口来阻止朕御驾亲征——河洛一带,不是还存了无数的粮草吗?连前隋都还有粮草存在孟津的河阳仓、回洛仓、柏崖仓;朕也存了粮草在洛阳的河南仓、含嘉仓。粮食存着是干什么用的?如今国家有难,难道还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朕要让吐蕃人知道,中原之强盛与大唐之富饶,是他们不可想象的!房玄龄有一句话说得极是,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他弃宗弄赞,拿什么跟朕拼!——传朕旨意,发两万民夫前往洛阳取粮,务必保证大军带上三年粮草!”
无人不咋舌。
开国立邦这么多年了,李世民这个当皇帝的可以说一向都是十分‘勤谨持家’的。但现在,他居然还就狠下心来“败家”了!
在大事大非面前,李世民再一次体现出他无与伦比的果决与勇魄。
将疑,则军心怯;帝惑,则群臣惶。
反之,亦然。
就算心中仍旧持有不同的想法与意见,但再也没有人跳出来非议或是阻止这一场战争的发生。满朝上下、举国仕民,已然同心戮力来应付这一场旷世“国战”!
离皇帝御定的出征日期,只有两天。河洛一带仓禀里的粮草总算及时运就到位;兵戈马匹、行伍麾编也都料理妥当;三军将士随行官员也已各就各位,只等李世民号令下达,三十万御率大军便要开拔,奔赴关西大战场。
太极宫武德殿,御书房中。
李世民叫近侍取来了自己最喜爱的一副明光战架,撑在铠甲架上,正在小心细致的亲自擦拭。
乍眼一看,便知这副铠甲俨然已经有了一些年头,比之兵器署里储存的任何一副明光甲,都颇显逊色。但李世民独爱此甲,一直奉若瑰宝的亲自收藏着,三不五时的取出来观赏并亲自擦拭保养,从不假手于他人。
当年,正是身着此甲,他曾在洛阳大败王世充,一举定鼎李唐的霸业宏基;也正是身着此甲,他与秦叔宝、程知节等几员虎将,仅仅带着三千五百玄甲军,就冲进了虎牢关窦建德的十万大军之中杀了个几进几出,最终大败窦建德十万大军,并将其生擒!
如今,当年那位虎牢关前英武骁勇身先士卒、创造了惊世骇俗的军事神话的少年天才统帅,如今已然是一国之君,还有了中老年男子标志性的便便肚腩与飘洒长须。
但铠甲上,仍然残留着当年厮杀留下的刀剑创痕。
“太平而不忘武事,朕还没老,大唐永远不会老。”一边擦拭铠甲,李世民一边轻声的吟哦,絮絮道,“甲仍在,人往矣……当年追随朕南征北战冲锋陷阵的故人,还有几人健在?……叔宝,朕又要命你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了,你肯应否?”
御书房内仅有李世民一人,沉沉独语,似忧伤,似豪迈。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大胆!”李世民顿时大怒,如此无理,真是大煞风景!
闯门者也吓了一跳,慌忙跪倒下来惶惶道:“陛下恕罪!恕罪!……微臣太过激动,一时忘了君臣大礼,肯请陛下宽宏大量,恕微臣死罪!”
“褚遂良?”李世民看清来人,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因为褚遂良不仅是他的心腹,而且一向稳重老道从来不是一个不识礼数的冒失之人。能让他如此惊慌失措形容不体的,必定是惊天大事!
“陛下容禀——”褚遂良跪在地上,当真激动得有些发抖,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当下也顾不得讨饶免罪了,急道,“微臣刚刚收到一份……一份,来自兰州的军报!”
说罢,褚遂良将一份黄绸包裹的奏折,高高举上了头顶。
李世民第一眼看到这奏折,表情当场就凝滞了,瞳仁也急剧的缩小了一圈。
黄绸奏折,从来是专呈皇帝陛前御览,连宰相也无拆看之权;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这么干,必须要皇帝亲自赐予“直接奏请”的特权——而整个兰州,李世民只给了秦慕白这样的权力!!
身为皇帝的心腹近臣,褚遂良,当然对此相当明了。
“叭!”
李世民一手甩掉了手中用来擦拭铠甲的布绸,大步上前一伸手,几乎是从褚遂良手中抢来了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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