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报——”正在此时,帐外小卒来报。
噶尔钦陵皱了下眉头,表情略显不快。谁不知道他每天都有固定时间修习学问,这时候谁也不敢来打扰他。
但既然来了,肯定是有重要之事。
“就请老师先行回去歇息,学生恭送。”噶尔钦陵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
“好吧,老夫告辞。”老者站起身来,凝视着噶尔钦陵,说道,“元帅,王道与霸道,虽一字之差,但天壤之别。其中微妙利害,你还需得仔细精研,方能领悟。切不可肤浅于皮毛啊!”
“学生知道了,先生放心吧!”噶尔钦陵笑眯眯的,亲自送老者出了帐。又差走了那个煮茶的美姬,叫进报信的小卒。
小卒报说,有唐军使者到。
噶尔钦陵不为所动,一边慢吞吞的穿戴衣物一边说道:“莫非是秦慕白来下战书了?接了便是,何必烦我。”
“不是……”小卒答道,“来了一个使团,约有十余人。使者乘坐的,是大唐皇族专用的彩绦金络四乘车,而且,那车闱是粉色的。”
“哦?”噶尔钦陵也略感惊疑,“皇族女眷的用车,规格还不低啊——可有询问,来使是谁?”
“问了,对方不予回答,还狂妄的要求……赞普与元帅一同到营前亲自恭请!”
“如此狂傲,难道是秦慕白的妻子高阳公主?”噶尔钦陵双眉一沉,马上又道,“不可能!据闻高阳公主有孕在身留在兰州歇养——那就只会是她了!”
小卒一头雾水,迷茫道:“元帅,那怎么办?”
噶尔钦陵转了几下眼睛,说道:“赞普何在?”
“今日清晨赞普带了数名随从去晴罗原射猎,至今未回。”小卒答道。“很好。你现在去一趟晴罗原找到赞普,想法子让他今天不要来我军营,更不可以让他知道唐军使者的消息。”噶尔钦陵说道。
“是!”
再行略作寻思,噶尔钦陵又道:“马上将唐军使者请进来,不能让他们大肆宣扬造势。他们若是不肯进来,就拿下,绑进来!”
“是!”
小卒马上小跑而走,办事去了。
噶尔钦陵面露诡笑,不急不忙的坐了个四平八稳,好整以暇的等着唐军的使者。
吐蕃大营前,兵甲林立刀枪煞雪,一片肃杀之相。
文成公主李雪雁坐在车里,透过窗闱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紧张局促。
毕竟还是个十几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子,眼前数十万人的大军阵里,随便走出一个人来也能活活掐死她,每人吐一口唾沫也能将她淹死。且不说是两军对垒相互仇视,若是寻常,她一个姑娘家面对这许多陌生男人,也是难免尴尬与紧张。
李雪雁觉得脑子有点乱,说不紧张不害怕绝对是唬人的鬼话。可是脑海里左右就盘旋着秦慕白躺着病榻之上,不省人事的样子。正是这样的景象,让她心底里时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与力量,让她脑子一阵阵的发昏,什么也无暇顾及了。
这股冲动与力量,是如此的陌生,且又强大。换作是往日,她绝不敢想像,自己居然孤身一人来到两军阵前,就在几日前,站在云台之上看了一场战争,都浑身发软几夜睡不着觉。
“我真的爱上他了么?……曾几何时我尝听闻,感情让人变得盲目,变得愚蠢,也变得伟大,变得坚强!——曾经我以为,我愿远离父母下嫁吐蕃那是一种紧张和伟大,但至从认识了他,我才明白我那是多么的荒唐与幼稚。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与已失去,而是摆在眼前就可以把握的幸福!——慕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成功的!”
前方营寨寨大门口跑出几名吐蕃士兵,来到文成公主车驾之前,说道:“噶尔元帅,有请大唐文成公主殿下入营!”
“如此无理!”文成公主驾前的卫士喝道,“我天朝公主屈尊来访,尔等敝蛮小国竟不出迎!”
那传话的吐蕃士兵也不急恼,胸有成竹的淡淡道:“两军交战,只认使者,余者皆是敌寇细作。既是军队,便有军中的规矩。纵然是我吐蕃的赞普亲至,也须得下马步行入营,并无元帅亲自出营相迎的道理。贵国既是自称礼仪之邦,也须得明白这军中自有军中的礼数!”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卒,这番话语便是噶尔钦陵教与你说的吧?”文成公主坐起身子撩开车窗走到车外,朗声道,“噶尔钦陵身为一方军师万人之上,竟只知道欺负我这远来的女眷。也罢,本宫就不与他一般小儿见识专逞口舌之能、较尺寸之长短,但以国事军务为重——本营自便步行入营,又有何妨!”
瞬时,千百道目光一齐落在了迎风而立于车辕的文成公主的身上。
这些终日圈于军营之中的蛮汉,几时见过女子?更何况是李雪雁这般清丽脱俗贵气袭人的大唐佳人。此时她尚且戴着宫纱垂沿帽看不清面目,但光是那袭华丽耀眼的宫廷盛装与风中婀娜的妙漫身形,就让许多吐蕃士兵当场看傻了眼。
那几个传话的吐蕃士气,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文成公主,一时居然忘了言语,眼睛都直了。
李雪雁何尝被这么多陌生男人逼视围观过,一颗芳心砰砰的乱跳,强作镇定鼓足中气喝道:“尔等蛮夷,如此无理!本宫既已现身,还不在前引路开道!”
“呃!……”那几个传话的小卒回过神来,各露一脸尴尬之色,忙道,“公主请!”
左右侍婢便引了文成公主下车,身后的卫士小卒们纷纷错愕,彼此交换眼神,心照不宣的暗道:今日这文成公主,还真有了几分公主的派头!威风!
宫纱迎风,长裙及地,文成公主不急不徐款款而走,步入了吐蕃三十万大军的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