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往卫国公府而行去,一路上,秦慕白没怎么说话。高阳公主左右就有些不自在,感觉闷,从车里瞟秦慕白,他的脸色仿佛不是太好,于是高阳公主小心的问:“慕白,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呀!”秦慕白笑了一笑,心中暗道惭愧。显然自己的修为还不够,还无法做到真正的“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连高阳公主这样稚嫩的眼力都能看出个端倪来。
高阳公主眨了眨眼睛,问:“是不是刚刚太子哥哥和汉王一起为难你了?”
“怎么可能。”秦慕白无所谓的笑了一笑,岔开话题道,“我只是在嘀咕,那个‘称心’怎么就变成了一尊雕像?”
高阳公主顿时浑身泛寒,感觉牙都酸了,“你怎么琢磨这种傻不兮兮的问题?”
“好,我不琢磨了。”秦慕白笑了一笑,“稍后到了卫国公府,可不许你胡闹,更不准去掳卫国公的胡须。”
“嘿嘿,你怕啊?”高阳公主贼贼的笑,“你好像特别紧张卫国公?”
“是尊敬。”秦慕白微然一笑,“对他,我就像父亲一样的尊敬。”
“发自内心的?”
“当然。”
“好哇,秦慕白!你这大坏蛋!”高阳公主脸色一变,气鼓鼓的道,“都没听你说过,对我父皇发自内心的尊敬!”
秦慕白一怔,随即苦笑:“你还真会给人乱扣帽子。对你父皇……那还用说么?他是君,我是臣,那不光是尊敬了,而是敬畏。”
高阳公主撇了撇嘴,嘟嚷道:“皇帝皇帝,在你眼里,他就只是个皇帝!你就从来没把他当过岳父。”
“呃……”秦慕白愣了一愣,轮着眼睛,“有区别吗?”
“当然有!”高阳公主气乎乎的道,“对我来说,区别很大!”
秦慕白稍怔了一怔,点点头:“我懂了。”
高阳公主那张俏丽又精致的脸庞,就如同变脸一样瞬间换了个表情,笑嘻嘻的道:“真的懂了呀?这就对嘛!以后,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知道吗?”
“知道啦!十来岁,就学着像几十岁的老婆婆一样唠叨了——唔,卫国公府到了,记得我叮嘱你的话。”
二人下了车马,平常一般都是紧闭的卫国公府,今天开着门,门口还站着一个秦慕白熟悉的男子,苏烈,苏定方。
他仿佛知道秦慕白今日要来,特意在门口等候许久。这时迎上来,先行了礼,然后笑道:“慕白,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嘻嘻,你就是苏定方吧?我听慕白说起过你,你是慕白的师兄对不对?”高阳公主抢着话说道,“慕白说你很了不起哦,是卫国公的得意门生!”
“哪里,公主殿下过奖了。”苏定方宠辱不惊的微然一笑,拱了拱手,“二位,请。”
秦慕白微笑回礼,和他一起往里走,问了一些李靖的近况,一切安好。
李靖将书案移到了正厅,正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卷书本。秦慕白远远看到那架式,就知道老爷子今日大概是要校考二人兵法韬略了。于是他对高阳公主叮嘱道:“一会儿我们讨论兵法,你可别搅局哦!”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真的很迷糊总喜欢乱搅蛮缠一样……”高阳公主趁苏定方不注意对秦慕白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三人进了正堂,李靖抬头看一眼,看到高阳公主还有些意外,急忙起了身准备行大礼。高阳公主笑嘻嘻的跑过去将他搀住,笑道:“好啦,卫国公,我今天只是跟着慕白来窜窜门的,可别行什么大礼。不然回去了,慕白会骂我的。”
“哦?他敢吗?”李靖闻言哈哈的大笑。
秦慕白上前施了礼:“见过恩师。”
李靖对他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公主殿下请上座奉茶。”
“不用啦!”高阳公主笑道,“都说了我只是陪慕白一起来走走的。卫国公,你就把我当作是慕白的小班随就行了,不是什么公主。不然,你们都要拘谨。”
“哦?”李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老夫倒是忘了,高阳公主殿下,马上就要与慕白成亲了嘛,哈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嗯,好极好极!”
“什么鸡啊狗的嘛……”高阳公主小脸儿一撇,喃喃道,“卫国公,你就收这些东西做学生呀?”
“不可胡言!”秦慕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公主,你还是……去院子里玩乐去吧!”
“噢,去就去,凶什么嘛!”高阳公主作悻悻状,还真的道了辞,去院子里逛玩了。
李靖抚髯呵呵的笑:“慕白,你还有几分本事嘛!这天底下,你恐怕就是唯一一个能把高阳公主殿下,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的人了。”
“恩师过奖了。”秦慕白呵呵的笑,“一别有年,恩师一切还好吧?”
“好,好得很。”李靖呵呵的笑,招呼秦慕白和苏定方都一起坐到他左右身边,说道,“慕白,你若再不从兰州回来,老夫就该亲自写信,叫你回来了。”
秦慕白略一怔,狐疑道:“卫公何出此言?”
李靖笑而不语。
苏定方轻描淡写道:“恩师每打完一个胜仗,总是第一时间尽快回京,而且交回兵权。就算皇帝陛下有意将恩师留在军旅之中,恩师也会竭力推辞。”
秦慕白恍然大悟,拱手而拜:“学生明白了!”
李靖抚着长髯,点头而笑,说道:“其实为臣为易,为君更不易。纵然皇帝陛下能完全的相信你,也敌不过蜚短流长。不遭人妒是庸才,慕白,只要心境清明,何妨淡然?”
秦慕白若有所思的点头,细细咀嚼李靖话里的意思。不难听出,自己在兰州混得风声水起,难免遭到一些同殿文武的嫉妒。
具体是谁呢?这个不必问。皇帝会给秦慕白放半年“婚假”,李靖会想要写信召他回来,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只要心境清明,何妨淡然?”——短短数字,或许就是李靖的为官哲学。但真要做到像他这样收放自如,谈何容易?
李靖面带微笑的看着秦慕白,眼神十分柔和,但又像有洞穿人心的魔力,秦慕白感觉在他的眼神注视之下,没有什么可以隐藏。
“慕白,你很有悟性。老夫可以当着定方说,你是老夫的学生当中,悟性最高的。”李靖呵呵的笑。
苏定方也笑得淡然:“确实如此。烈,资质弩钝,不及慕白万一。”
“但老夫也可以当着慕白说,定方,是最努力最勤谨的。”李靖依旧微笑道。
秦慕白惭愧的一笑,拱手道:“学生的确是……一向不太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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