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繁华热闹的城北港市里,最旺的两个铺面,也就是此前段荣基与欧阳君经营过的两家对街而望的大商铺——正昌粮号与永业盐坊!
至从段荣基、欧阳君与赵冲等人一起落网以后,这两家旺铺就被州府衙门给封了,宅第与铺面都被收归官有。这些日子以来,远近的商人都要踏破了州府的门槛,找尽了各种门路想要盘下或是租下这两家店面,都没有得逞。
原因很简单,李恪与秦慕白早有约定,那里可是留给武媚娘的!秦慕白也一直在等武媚娘到襄州来,那里就可以再行开铺营业,只是从此要挂上“武”家的字号。
这两家铺面可不小,尤其是极热的旺铺,租金颇为昂贵。秦慕白这个一穷二白的官儿哪里掏得出钱交租金,因此铺面一直悬而未决的空着。
现在好了,卖粮给萧瑀得的全是现钱。钱到手之后,秦慕白也没将它捂热,直接交到襄州州府银曹曹正那里,付足了五年的租金。
当然,“打折”是必须的。
清河道,修祭台,卖粮食,盘店面,两个月的时间里,秦慕白如弹琵琶一般“推手为琵引手为琶”,翻云覆雨玩得不亦乐乎。
襄州发现了炀帝陵寝并要举行盛大祭典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天下。许多游人仕子慕名而来,准备观摩这场盛会。这就好比现在我们要在某个城市举行大型运动会或是博览会,吸引了无数商机到来。
襄州本就是一个商埠活跃的港口城市,往来商旅行人常年络绎不绝,穿行如鲫。现在更是旺上加旺,日夜都有船支靠港离岸,或满载货物或装满行人。
两个月下来,襄阳北面港市里的客栈,日日爆满座无虚席,就连莺苑里的老|鸨和姑娘们也是夜夜不得安歇,痛并快乐着。
银曹的官员拿着税款账目来给秦慕白看的时候,脸都要笑烂了。他说,从大唐开国时起,襄州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也没有收过这么多的税。
“就跟年头相比,本月的税收就相当那时的三倍有余!”
秦慕白只是笑了笑,暗道:谁能想到,当初仅仅是赵冲给了我几张藏在夜香桶里的地图,如今就将整个襄州都要引爆了?这算起来该是李恪的政绩了吧?……唔,皇帝派我来辅佐李恪,那也便是我的政绩。不错不错,瞎猫拽着了死耗子!
数日之后。
秦慕白回了一趟军府,料理一些军务。刚坐下没多久,两名王府军士匆忙跑到军府来找秦慕白,说是江夏王已到襄州!
秦慕白顿时愕然:不会吧,这么快就来了,离祭祀还有半月之久呢!再者说了,江夏王不是该与太子同时来的么?他们要来,还能不提前打呼,不让我们迎接?
“秦将军,萧阁老让小人来请将军去馆驿,迎会江夏王殿下!您快准备一下,动身前去吧!”军士有些焦急的道。
“也好。”秦慕白只得骑上了马,又往襄阳县城直扑馆驿而去。
到了馆驿,秦慕白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院中的车驾。只是亲王与郡王出行惯用的普通制式紫青车驾,秦慕白倒也没有多想。走进馆驿过了三通回廊来到大厅外时,恰巧听得里面萧瑀在说道:
“王爷,您与太子的行辕都安排好了,稍后就请您移驾,到那里会住得舒服些。”
“无妨。”江夏王李道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且豪迈,哈哈的笑了两声道,“萧阁老,您老到了襄州,想必是过得不太好呀。难不成秦慕白那臭小子没好好招待你?看您老这模样,啧啧,面黄肌瘦的还生满了疮疥,莫不是被蚊虫盯咬的?”
“哎,就别提了!”萧瑀苦笑了一声,转言道,“老臣还真有一事,要向王爷请罪。”
“何事啊?”
“就是……王爷与太子的行辕,都是征用的民宅加以改造的。而且这两处民宅,正是此前襄州一案的案犯段荣基与欧阳君留下的。”萧瑀的声音低下去了一些,仿佛有些难为情,小声道,“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让我与太子,住进犯人的旧宅?”李道宗的声音里,也的确是有了一些不快。
秦慕白有点恼火的拧了拧眉头,站在门外立边窗边,没有进去。就想听那萧瑀还想说些什么。门外戍卫的军士也多半是认得秦慕白,因此也不敢声张宣扬。
“这……这其实,并非是老臣之意。”萧瑀便说道,“此前老臣一力坚持,要兴建太子与王爷的行辕。但秦慕白他非得不同意,说如此劳民伤财时间来不及云云。秦慕白是本地父母官,手握权秉,老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只好听凭他来处事了。”
“呵,你这是在告秦慕白的状啊,萧阁老!”李道宗放声哈哈的大笑起来。
秦慕白却是听出了他笑声中的一丝揶揄的味道,似在调侃萧瑀一般。
“呃,这……老臣并非此意,并非此意啊!”萧瑀的表现也挺奇怪,突然就反悔求饶了。
“萧阁老,你好不知羞!”——突然,厅中响起了一记清脆又婉转且带几声霸道与娇憨的女声!
这个声音,秦慕白太熟悉不过了,听得他心里都颤悠了一下——“我的个乖乖,我说江夏王怎么提前来了,肯定是被这丫头给生拉硬拽哄骗来的嘛!”
还能是谁?——当然是高阳公主、小恶魔玲儿了!
“呃!……公主殿下,何出此言?”萧瑀劈头挨了高阳公主一顿骂,有些不服气的回问道。
“你可是宰相,还是父皇点名指派来负责祭礼的上官,怎么说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话来?敢情慕白他还目无尊长直逆犯上欺负你这老人家啦?再或者,是你太过无能,连襄州这种小地方的小官儿你也管制不住呀?”高阳公主连珠炮一般的道,“话说回来,新建行辕也的确是劳民伤财嘛,慕白是襄州父母官,为地方百姓着想是应该的。难不成你认为他做错了?难道你要他为了讨好太子哥哥与江夏王皇叔,就搜刮折磨襄州上下的万万百姓去?这岂不是剜肉补创得不偿失?如此,太子哥哥与江夏王皇叔,就算是住上了崭新的行辕府第,又能住得安心吗?亏你还是三朝元老口上常挂着股肱之臣的名号,此等道理都不懂。若让父皇知道,你猜他是夸赞慕白,还是驳斥于你?”
“哈哈!”江夏王李道宗就在一旁大笑起来,“高阳,你这张巧嘴儿可是越发凌厉了。我想问问,夸慕白与驳斥萧阁老,这有区别嘛?”
“本来就是嘛!”高阳公主得势不饶人,完全不给萧瑀开口说话的机会,趁胜追击道,“犯人的府第怎么了?查没收官之后,那就是大唐官府的了。我们既是皇族,住官家的房子,再合适不过。我就觉得慕白哪处地方都没有办得不妥的。萧阁老,你一进门就急着说慕白的坏话,是不是他哪处地方得罪你了?再或者,你见他太过能干,怕他盖了你的风头才急于灭他威风?哇!萧阁老,你以前可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哟,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啦?”
“呃……嗯……这、这!”萧瑀被高阳公主一通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干着急,嘴里直吱唔。
“好啦,高阳,你就饶了萧阁老吧!”李道宗呵呵的笑,出来打圆场,说道,“他也没说秦慕白什么坏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看看你,还没嫁过门儿呢,就这么向着人家了。万一哪天我不小心骂了秦慕白两句,你还不拿刀子来捅我?”
“嘻嘻,那当然不会的啦!”高阳公主开始撒娇了,说道,“江夏王这么可爱的小老头儿,我哪里舍得用刀子捅呢?顶多……用牙咬嘛!”
秦慕白在门外听得忍俊不禁快要笑出声来,这才转身走了进去,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大家聊得很开心嘛!”
“哇,慕白,你终于来啦!!”
高阳公主顿时兴奋得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扔开刚刚挽上的李道宗的胳膊肘儿,对着秦慕白就飞扑而来!
……
一旁的萧瑀如蒙大赦,趁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着李道宗苦笑,低声道:“老臣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陛下的颈上龙鳞也敢伸手去揭上三片。唯独……就怕这丫头!”
“那你还敢当着他的面诽谤秦慕白?真是不知死活!”李道宗兴灾乐祸的低声道,“本王奉劝你,从此小心着点。万一你被那丫头记上了仇,那可就惨了!——别那样看着本王,更别指望本王能帮你什么。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两个人能对付那丫头。一个在长安;一个,就在这屋子里。”
唬得萧瑀的一张老脸直颤悠,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