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帝京云如轻烟,柳絮飘扬。
九卿之一、卫尉大人兼镇国大将军颜朴淙的府邸,此时却是落花满地,寂寂无声。
高官圈养姬妾、娈童,在大胥朝并非什么特别的事。而官声廉明的颜朴淙跑走了个娈女,根本未在夜夜笙歌的帝京引起什么波澜。
但是颜府上下,从管家到侍女,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单是数日前她误服过量毒虫身亡,便让颜朴淙处死了一大批侍从;而她死而复生,离奇逃匿,更令颜朴淙将当日负责诊断的医官、侍卫统统打入死牢。
此刻,颜朴淙靠坐在软榻上,面目沉寂,眸色阴冷。这位三十五岁的朝廷重臣,乃是寒门之子,自小天资聪颖,才貌过人。以十八岁少年之资荣点状元,多年官场历练,他城府极深,行事老练。
而至于为什么圈养颜破月为养女,且用以修炼武功,却是另一端渊源了。
一名侍卫跪在几步远处,正低声禀报:“照属下发现的踪迹推断,许是陈随雁这厮……挟持了小姐,逃了出去……属下已加紧追捕,务必早日将小姐寻回……”
颜朴淙沉默半晌。
若不是他身负京畿戍卫要职,不能擅自离京,此刻早已快马赶往益州,将那失而复得的丫头捉回来……
“你去吧。”他淡淡地对侍卫道,“寻得他们时,陈随雁不必留了。”
虽然跟陈随雁在一起还有危险,但是此刻的颜破月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几日里,她竟然还会如货物般,被人易手数次。而权手通天的颜朴淙亦不知,自己从小养大的这名女子,竟会如鱼入大海,从此难寻……
距离两人离开帝京,已经三日了。
这一路下来,颜破月更觉得陈随雁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他极善逃匿,命颜破月用锅灰,每日在脸上均匀涂抹,带着她东躲西藏,竟真的没被手眼通天的颜朴淙抓获。有好几次,她在镇上看到疑似颜府护卫的人影,却都被陈随雁带着避过。
但大概是被他们追得极紧,两人一路绕行,竟是渐渐往南去了。
这日傍晚,两人抵达中部益州最大的城池——旬阳。
因已有好几日没见到追兵,陈随雁的心情也松弛了几分,这晚,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客栈角落里吃饭。颜破月想着如何找机会逃脱,陈随雁想着今后的路线出神。
他忽地感觉到数道锐利的目光,正往这边看过来。他猛然回神,定睛一看,却只见右侧的一张桌前,坐了五个男子,个个低头饮茶,没人瞧着这边。
他仔细打量那五人,只见他们身着锦衣,似乎极为华贵。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有的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汉,坐在那里像一座大山;有的却瘦小佝偻,像个小老头子。
他们的第一个相同点是,相貌都长得极为丑陋,有的鼻子很大,几乎占了半张脸,眼睛却小得找不到;有的一脸黑麻子,要很仔细才能在那些麻子里,找到他们的五官。
他们的第二个相同点是,都带了兵器,且个个印堂饱满、体格结实,偶尔一个人抬起头,那目光也是锐****人。
陈随雁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他收回目光,对颜破月低喝一声:“上楼。”
关上房门时,他明显看见那五人全都抬头看过来。这令他愈发不安——若是他们夜间发难,他们又如何逃出去?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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