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着言楚楚将整个大院游览了一番,也详细介绍了一番。
廖妈妈是整个别庄里唯一知道言楚楚真正身份的人,她是薄卿欢手底下做事的,有武功,只不过平素隐藏极好。
午休时分,言楚楚问:“廖妈妈,大都督会过来吗?”
廖妈妈笑着摇头,“除非六小姐能在端阳节上脱颖而出得摄政王青睐,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大都督。”
言楚楚狠狠吸了一口热气,“所以,只有成为摄政王妃,我才能随意出入宫闱,也才能有机会见到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大都督,是吗?”
廖妈妈点头,“嗯。”
突然想起了昨日在书房,薄卿欢的那句“再见只是陌路人”,言楚楚闭上眸,掩去眸底的黯然。
“我知道了。”她倚在美人靠上,缓缓吐出四个字。
廖妈妈见她神情疲倦,道:“六小姐若是累了就歇会儿,自明日起,咱们得开始最严格的培训了,大都督下了令的,此次任务,只能成功,若是败了,六小姐可能就……”
没命了。
言楚楚在心里替廖妈妈补充完。
其实有那么一刻,她很糟心地想着只要能留在五军都督府,哪怕每日让她受再残酷的训练和刑罚,她都是愿意的,只可惜,在大都督面前,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和余地。
如今就连婚姻,也成为为他完成任务的使命。
再见只是陌路人。
呵,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凄凉几个字又组成如此凄凉的一句话?
听得人鼻尖很酸。
*
西秦这边众人各怀心思各有动作的时候,东璃永安大长公主府和梵越暂居的宁王府已经在全力筹备两人的大婚。
如今仍在筹备阶段,整个盛京就已经充斥着满满的大喜之气,足以见得这场婚礼的盛大。
梵沉在东璃有不少财产,给梵越回信上说了,只要他能顺利大婚,东璃那部分财产,全部送给他也无妨,权当是给他的大婚贺礼。
梵越许诺过,要给小七一场盛世婚礼,因此,他几乎动用了梵沉在东璃的全部财产,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做到最精最好,一切婚礼用度皆为上等。
永安大长公主看过聘礼清单后被吓了一跳,愕然看着梵越,“越小子,你并非有备而来,哪里来这么多的聘礼,这也太……丰厚了些。”
梵越莞尔,“小七是岳母的掌中宝,亦是我一生之妻,当得起如此对待。”
永安失笑:“你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往后相思嫁过去喝西北风么?”
梵越挑挑眉,“就算喝西北风,也给她喝最贵最好的。”
永安笑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也不怕相思嫌弃你。”
“不会不会。”梵越道:“就算要嫌弃,也得等我把她娶回去,让她嫌弃一辈子。”
永安笑着扶了扶额,“相思在院子里,你自己去找她。”
梵越客套地告辞之后很快来到了尹相思的院子。
早知道他要来,尹相思于次间坐了,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动作熟稔地修剪着花觚里的花枝。
婢女在外禀道:“小郡主,越小王爷来了。”
尹相思修剪花枝的动作未停,淡淡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外面廊上就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小七。”
梵越一进门,语气就温软柔和下来,眉眼间全是喜色,但见她拿着剪刀的样子,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三两步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剪刀,“你弄这个作甚?”
尹相思皱眉,“我闲着无聊,不行吗?”
“不行!”梵越满脸不悦,“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尹相思无语,“不过是修剪个插花而已,你至于么?”
“爷的小乖乖,你能否安分点?”梵越拽着她到一旁坐下,“这些事儿本就不是你该做的,瞎掺和什么?”
尹相思咬牙,“我还没嫁给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爷不霸道你能乖?”
“无赖!”
尹相思气愤不已,自从与这个人和好,他整天恨不能找根绳子将她拴在他腰间寸步不离。
她想要的自由全都成了泡影。
梵越很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扬唇,弧度玩味,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这个时候才后悔,似乎有些晚了。”
尹相思气结,瞪着他。
梵越趁机在她樱粉的唇瓣上浅啄了一口,“今日可是爷下聘的好日子,你竟准备对着几朵花发呆把爷晾在一旁?”
“你活该被晾!”尹相思再次瞪他一眼。
梵越对她的话不以为意,“难得我忙活了这么些时日,总算快把大婚筹备好了,今日恰巧得空,你想去哪里,爷带你去。”
尹相思双目一亮,“我想去逛青楼。”
梵越脸一黑,“青楼有什么好玩的?”
尹相思堵回来,“青楼有什么不好玩的?”
她就是想去看看上次那个姬瑶与梵越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不在的那些时日,梵越与姬瑶在客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梵越一阵脸抽,“你真要去?”
尹相思抱着双臂,“非去不可。”
“小乖,那种地方庸脂俗粉太多,别玷污了咱们的儿子。”梵越稍稍放软语气,“爷带你去别的地方。”
“不要,我就要去凤来仪!”尹相思态度强硬,“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今日哪儿也不去。”
梵越突然失笑,“行!不愧是爷的女人,这口味果然与众不同,那你去换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尹相思马上起身回房收拾打扮一番换成她一贯的男装。
再出来时,已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与梵越站在一处,竟是各有千秋。
出门的时候,梵越本想拉她的手,被她顺势狠狠拍了一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这算什么?”
梵越才不管那些,他强势将她的手拉过来扣紧,“就算你是男人又如何?那也是爷的男人!”
尹相思眼皮一跳,嘴角狠抽,“梵越,我发现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那当然不是一般的。”梵越自豪地扬起眉梢,“二般的。”
“放开!”尹相思用力挣扎。
她越动,梵越扣得越紧,斜斜挑唇,“你再动,一会儿我就不止是当众对你动手,还敢当众对你动嘴,你信不信?”
这个人无赖外加无耻的境界,尹相思是见识过的,当下听他这般说,更是由不得她不信,泄了气,她咕哝,“那你倒是放松一点啊,这么紧,弄疼我了。”
梵越依言将手上力道放松了些。
尹相思趁机抽回自己的手。
“小乖,乖乖把手伸过来。”梵越半眯着眸,危险的光色在里头跳动,语气满含威胁。
尹相思胃里一阵翻腾,“你能否不要喊得这么恶心,我想吐。”
他邪笑,“小乖,你想吐是因为怀了爷的种,再过几个月习惯了就不会吐了。”
尹相思切齿,主动把手伸出来,冷脸道:“给你牵,换你收回那个恶心的称呼。”
梵越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嘴上笑得欢愉,“小乖,一会儿到了青楼,你是不是准备叫一堆姑娘来陪喝酒?”
“你再喊一遍!”尹相思恶狠狠盯她,伸出去的手被他死死拽住,怎么都收不回来。
“小乖,别闹。”
尹相思:“……”
一路低垂脑袋接收着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到凤来仪。
尹相思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要来逛青楼,早知道这个无赖这样不知羞,她就干脆留在公主府睡觉。
上了楼,梵越直接带着尹相思来到天字一号房。
尹相思满面诧异,“这个房间我一直都占不到位,你是怎么做到的?”
梵越挑了下眉,“自然是爷的魅力比你大。”
尹相思撇撇嘴,她想起之前姬瑶称梵越是她主子,前后一联想便明白了,凤来仪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的一处暗桩。
里头的老鸨热情接待了两人,态度异常恭敬,“两位爷,是否要奴家把姑娘们传进来伺候?”
梵越还未开口,尹相思就道:“让姬瑶姑娘过来陪酒。”
老鸨突然面露犹豫之色,“姬瑶姑娘今日没法前来,要不,奴家给二位换个姑娘?”
“姬瑶为何不在?”尹相思目色微闪,一脸好奇。
“这……”老鸨不动声色地看了梵越一眼,转瞬对着尹相思赔笑,“姬瑶姑娘病了。”
梵越失笑,“这位公子是爷的好友,在她跟前,无需隐瞒,你速速去把姬瑶唤来,爷有些话想问问她。”
老鸨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旋即为难道:“姬瑶受了重伤,短时间内都没法出来,二爷您见谅。”
“受重伤?”梵越梭然眯起眼睛,冷光乍现,“怎么回事?”
老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
梵越没耐性,索性直接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带我们去看她!”
尹相思一见梵越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就不由得瘪瘪嘴,低声嘟囔,“对别的女人,你倒是挺上心。”
梵越耳力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笑着转过头来,“小乖这是在吃醋吗?”
“鬼才会吃你的醋!”尹相思冷哼一声,偏开头,加快步子跟上老鸨。
来到姬瑶房间外,老远就闻到浓郁苦涩的汤药味。
老鸨敲门,小声道:“姬瑶姑娘,二爷来了。”
里面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卧榻静养的姬瑶一听,马上挣扎着下了床亲自来开门。
“二爷?”见到梵越,她面上露出笑容来,一瞥旁边的布衣蓝衫公子,姬瑶更是惊讶,“七爷?您二位怎么一道来了?”
梵越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进去再说。”
姬瑶点点头,躬身将两人请进门,这才慢慢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姬瑶,你是怎么受的伤?”梵越面露急色,姬瑶可是老大安插在东璃暗桩的头领,凭她的功夫,若是遇到一般人,绝无可能让她受伤。
姬瑶不着痕迹地看了尹相思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梵越抬手,“七爷与我是知交,在她面前,你无须隐瞒。”
姬瑶听罢,放下心来,“奴家也不甚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约莫有七八十个,人人武功高强,半个月前就开始动作了,看那势头,似乎是想阻止二爷大婚,奴家收到了主子的暗令一定要提前破坏他们的阴谋,于是奴家启用了东璃的暗桩与那伙人恶战了一场,结果两败俱伤,奴家挨了一箭外加内伤,对方头领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负伤累累。”
“阻止爷大婚?”梵越一拍桌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薄卿欢那厮了,之前爷第一次去五军都督府的时候就被他狠狠敲诈勒索了一笔,赔了爷不少银子,这一次晓得爷要大婚了,他作为小郡主的亲哥,爷的大舅兄,竟还出来搞破坏,简直没人性!。”
尹相思愕然眨眨眼,“莫不成还真是我哥搞的鬼?”
“不然你以为呢?”梵越轻哼,“这个大舅兄未免太不厚道了些,妹妹大婚不送礼也便罢了,还让人来毁坏婚礼,实在没品!”
尹相思轻咳一声,“没办法,谁让他妹妹嫁了个没品的男人呢?”
梵越顿时一噎。
姬瑶深深看了尹相思一眼,又想起那日自己在客栈见到的昭然郡主,前后一联系,转瞬明白了,“原来七爷便是昭然郡主,从前是奴家眼拙了,竟没能看出来。”
被识破了身份,尹相思也不恼,轻轻柔柔地看着姬瑶,“对,七爷就是本郡主,本郡主就是七爷。”
姬瑶掩唇笑,“难怪那日在客栈,奴家总觉得小郡主格外眼熟,原来咱们是旧识。”
提起客栈,尹相思就莫名来火,瞪着梵越,“所以,你刚来东璃的那段时日都是姬瑶在照顾你?”
梵越一时犹豫。
尹相思怒火更旺,直接揪住他的耳朵,“老实交代!”
当着姬瑶的面被尹相思揪耳朵,梵越也不觉得没面子,他温声细语,“小乖,你先松手我再说。”
尹相思被他那称呼弄得一阵恶寒,揪得更狠,“说不说?”
姬瑶被这阵势吓到,安安静静坐着,一个字不敢说。
“疼。”梵越委屈。
“更疼的还在后面。”尹相思双目燃火。
“没有!”梵越不敢再作,马上举手投降,“姬瑶是老大的人,我顶多算她半个主子,再说了,人家是探子,又不是真正的青楼女子,怎么可能与我……”
“说重点!”尹相思大吼!
梵越痛得直呼,眼泪汪汪,“媳妇儿,我真的是清白的,又清又白。”
姬瑶深知这种时候自己不能为二爷说好话,否则只会越描越黑,她只能一如先前安静坐着,顺便给尹相思倒了杯清茶。
自梵越嘴里套不出话,尹相思只好转眸看向姬瑶。
梵越一个劲给姬瑶递眼色,意在让姬瑶为他说几句好话。
姬瑶清了清嗓子,“小郡主,其实二爷来的时候毒素和内伤一同发作,即便他想找女人,怕是也没那个精力。”
这句话说得中肯,既没一口否定梵越没去找女人,又把梵越身负重伤千里奔波而来这样重要的信息传给尹相思,拿捏得恰到好处。
果然,尹相思一听,紧绷的脸色就慢慢缓和下来,没好气地睨了梵越一眼,“这一次,算你好运,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寻花问柳!”
梵越憋屈极了,背了“风流”黑锅这么多年,他只碰过小七一个女人,如今还被各种误会,简直有理说不清。
两人没在凤来仪待多久,梵越就亲自送尹相思回了公主府,又是好一番哄才勉强换得原谅。
大婚这一日,热闹非凡,永安大长公主红着眼眶将新娘子交到梵越手里。
尹澈亲临宁王府给两人主婚,天子都来了,百官自然也来了不少,整个宁王府都喜气洋洋,夜间还有烟火盛宴,满城绽开火树银花,绚烂夺目。
尹相思怀了身孕,梵越自知不能真正洞房,于是抱着她去城墙上看了半夜的烟火才回来。
第二日,两人一同进宫觐见尹澈谢恩。
公主府与宁王府虽在同一条街上,但尹相思还是按照坊间女子出嫁走回门礼。
大婚三日后,梵越带着她回了公主府,席间,尹相思提到约莫用不了几日就得启程回西秦了,毕竟梵越离开了这么久,万一那边发现破绽就不妙了。
永安听得眼眶红红,想到尹相思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她心中就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娘,你别这样。”尹相思失笑,“我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又不是谁人强迫了我,你再这样,我可得哭了。”
永安抹了泪,心头难受却不减,“娘只是想着你一走,这偌大的公主府就只剩我一人冷冷清清,便觉难以释怀,更舍不得你。”
尹相思道:“你放心,我回程途中就去找我爹,让他回来与你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