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长眼睛,不会因为你是始作俑者,就放过你。它们对于人类来说,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想来想去,诸素素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有人想害关芸莲,但是最后弄出鼠疫这样的传染病,却绝对是一个意外。不然的话,现在大家都逃不出死亡的阴影。
那人应该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将他手上的死老鼠处理了,所以没有更多的病例传出来。
她记得杜恒霜跟她提过两句,关芸莲是从外面回来之后,突然发病的,而且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杜恒霜,所以杜恒霜不幸中招。
不知道她有没有对杜恒霜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告诉杜恒霜,她在回家之前,都见了谁?吃了什么东西?
诸素素很确定,这东西一定不在萧家内院。肯定是在外面染上的。
原因很简单,萧义七天前就在萧家内外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可惜杜恒霜现在依然神智不清,不然问问她也是好的。
诸素素手脚麻利地将杜恒霜全身用烈酒擦洗干净,然后又扶她半坐起来,给她喂了一碗陈芥菜卤。
她做了十几坛陈芥菜卤。而杜恒霜这七天,已经吃了她整整一小坛陈芥菜卤。
“诸郎中,药熬好了。”外面知画的声音传进来,疲惫沙哑,听得出来,她很累了。
知画本来是在照顾两个孩子,欧养娘管着大房的所有下人,知数管着正院的小厨房。
后来因为杜恒霜病倒,知画担心杜恒霜的安危,就跟欧养娘商量之后,由欧养娘带着几个从杜家带来的婆子寸步不离地照看两个孩子,知数管着小厨房,同时带着知节、知礼两个丫鬟兼管着大房的所有下人。
知画心痛杜恒霜病重,担心得日夜睡不着觉,亲自抓药、熬药,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晚上就在杜恒霜内室外面的暖阁里靠墙打个盹儿。只要诸素素在里屋一唤人,她必然第一个冲进去帮忙,照顾得十分尽心。
现在大房虽然没有了主母坐镇,但是好在龙香叶被欧养娘**掌打得老实了,如今只是躲在萱荣堂顾影自怜,哀哀切切自己被媳妇欺负了,盘算着要向萧士及告状。
诸素素和欧养娘、知画都知道,也没有精力放在心上。
诸素素拉开房门,一眼看见知画潮红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出去给知画切脉。
“你也发烧了?”诸素素心里一沉。已经开始传染了吗?
这几天跟杜恒霜接触最多的,就是自己和知画。
自己带着自制的口罩、手套,而且时刻注意给自己的双手用烈酒消毒,状况还好。
知画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她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着,七天下来,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知画,你不要出去了,进来跟我和大少奶奶在一起。我觉得你也生病了。”诸素素沉着地道,掀开帘子让知画进来。
知画确实觉得自己不舒服,听诸素素这么说,她没有反驳,乖乖地走进来,对诸素素道:“诸郎中,我在外面待着就可以了。在屋里岂不是连累大家?”
一句话提醒了诸素素。
她们不能再待在萧家内院了,她们甚至不能再待在长安城里面。
“外面怎么样了?”诸素素命人叫了欧养娘和知数过来,耐心问道。
欧养娘知道诸素素想问的是萧家二房的事,忙道:“他们一大早去出殡,有些风言风语,说大嫂拿架子,唯一的弟妹出殡落葬,都不露面,实在是太过薄情。”
诸素素根本不在乎这些闲言闲语,又问道:“还有呢?”
杜恒霜的情形,本来只有诸素素、欧养娘、知画和知数这几个人知晓。但是随着今日二房出殡,杜恒霜都不能露面,她的情况,看来已经瞒不住了。
欧养娘又道:“老夫人今日在人前说了,她送葬回来,一定要找大少奶奶问个青红皂白。”顿了顿,又道:“外院大总管萧义说,他得到消息,宫里头又要给大爷封赏了。若是到时候大少奶奶无故不能出面接旨,会惹麻烦的。还有两个孩子,天天哭着喊着叫娘。”接旨的事,除非你说清楚,是病重起不来床了。这样的情形,才不会被追究责任。
而平哥儿和安姐儿刚刚悄没声息地满了周岁。因为萧家二房的丧事,还有杜恒霜的病,他们的抓周礼已经取消了。
在诸素素看来,皇帝老儿的旨意也就罢了,最麻烦是两个孩子。
杜恒霜的病,不是治不了,因为她是成年人,而且身体底子好,能经的起挫磨。
两个孩子却才刚刚满周岁。
在大人身上熬得过去的轻微型鼠疫,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却是必死无疑的重症。
诸素素皱紧眉头,在屋里走了几圈,终于下了决心。——她们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欧养娘、知数,我要带大少奶奶和知画离开长安城。你们萧家在长安城外是不是有几处庄子?”诸素素低声问道。
欧养娘惊得挑起眉毛问道:“为什么要带大少奶奶走?城外的庄子是乡野之地,哪里有家里舒服?就算是生病了,也好就近抓药照顾。——诸郎中,您这是为何?”
诸素素不瞒欧养娘,更加压低声音道:“大少奶奶的病,一时好不了,而且会有传染的趋势。为了两个孩子,我觉得应该带大少奶奶和知画去城外的庄子养病。”
欧养娘看了知画一眼,还没有意识到她也生病了,只是眉尖紧蹙,搓着手道:“大少奶奶要走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呢?”
诸素素疲惫得揉了揉眉间的穴道,让自己清醒一些,道:“欧养娘,您也是管家的好手。大少奶奶一时顾不上,就要看您的了。两个孩子,您若是觉得无法照顾他们周全,就送到京兆尹府他们的外祖母那边去吧。——大少奶奶我肯定要带走,知画姑娘已经染病,也要跟我们一起走。等我们走后,这间屋子暂时封存起来,不许任何人进来。等一个月之后,若是我们还没有回来,您再开门,拿烈酒将里面里屋擦拭干净。”
鼠疫杆菌没有有机体依存,最多也只能存活二十多天。
将这间屋子空置一个月,然后再清洁消毒,应该就无大碍了。
欧养娘见诸素素神色严肃,觑眼看里屋躺着的杜恒霜,也是人事不醒,终于咬牙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去跟外院的大总管说说,给你们准备大车。”
诸素素不想传染给更多的人,点头道:“不用派很多人,就我们三个人,另外找个赶车的人就可以了。”
欧养娘忙道:“这个容易。钱叔向来是给大少奶奶赶车的。”
几个人商议完毕,知画又叮嘱知数许多事情,才和诸素素一起,给杜恒霜准备衣箱包袱。
知画知道自己也染上了,反而没有什么忌讳了,大大方方在内室收拾东西,不像以前缩手缩脚。
很快萧义将大车准备好,还是不放心,派了十二个护院跟着大车一起出城,去往城外的一个田庄。
来到庄子里给主人住的大屋处,诸素素和知画一起扶着杜恒霜下车,看见这里虽然是乡野,却田舍洁净,空气清新,倒是个养病的好去处,不由暗暗点头,心里松泛许多,和知画一起将杜恒霜扶进内室。
里面的被褥都是刚刚晒过太阳的,还带着阳光的气息。
诸素素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连杜恒霜都少有的醒过来,四处瞧了瞧,虚弱地问道:“这里是哪儿?看着还挺干净的。”
诸素素扶着杜恒霜在床上躺下,笑道:“这里是你们萧家在长安城外的庄子。咱们在这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
杜恒霜心思机敏,听见诸素素这话,脑子里转了转,就明白过来,觉得喉咙里火干火燎,哑着嗓子道:“是不是我的病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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