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您让我感到痛苦,”于连对他道,“德·拉瓦莱特先生是无辜的,而我却有罪。虽然您是无意的,您却使我想到了这中间的区别。”
“不过,这是真的吗?怎么?您要变卖您所有的财产?”于连说道,脸上又现出狐疑之色,留心观察,
富凯见他的朋友终于说到他最主要的问题上来了,非常高兴,便趁机仔仔细细地将他希望从他的产业上得到的钱算给他听,每一份产业都说到了,连一百法郎也不放过。
“对于一个乡村的地主,这是一个多么崇高的努力啊!”于连心想,“他生性如此节俭,如此吝啬,斤斤计较得使我看了都觉得脸红,如今却肯为我如此牺牲!我在德·拉木尔府里见到那些读着《勒内》的漂亮年轻人,绝不会有一个做出这种傻事来,可是除了那些特别年轻,继承了大笔钱财,还不懂金钱的价值的人以外,这些漂亮的巴黎人中,有哪一个能够做出这种牺牲呢?”
富凯说话中语法上的错误、庸俗的举止,好像都消失不见了,于连扑入他的怀抱。和巴黎人相比,外省人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尊敬。富凯看到他的朋友眼里燃烧的热情,还以为他同意逃走了呢。
看到富凯的这种崇高行为,于连在谢朗先生探访时丧失的勇气又都恢复了。他还很年轻,依我看,是一株好苗子。他没有从仁慈变得狡猾,像大多数人那样。年龄的增长,反而给了他善良的心地,使他易于感动,从而纠正那种过分的猜疑……但是这些空洞的话语,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于连做了很多努力,但审问的次数还是越来越多。他的回答总是想使事情简单明了:“我杀了人,至少意图杀人,而且早有预谋。”
他每天翻来覆去,尽是这套说辞,但法官着重的却只是形式,于连的供认不讳绝不会减少审问的次数,反倒伤了法官的自尊心,于连不知道自己险些转移到一个可怕的地牢里去。更不知道全仗了富凯的活动,他才得以依然留在一百八十级台阶上面那间漂亮的房间里。
福利莱神父是富凯的重要主顾之一,他们都委托富凯供应取暖的木柴。这位善良的商人因此得以接近这位有势力的代理主教。福利莱神父向他说道,他被于连良好的品德和从前在修道院服务的成绩所感动,打算向法官替于连说情,富凯听了,真是大喜过望,看到了拯救朋友的一线希望。离去的时候,他匍匐在地下请求这位代理主教在做弥撒时代他布施十个路易,为了祈求被告人的释放。
富凯真是大错特错了。福利莱不是瓦勒诺,他表示拒绝,而且力图使这个善良的乡下人明白,他最好把他的钱留着。代理主教见难以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不免有失慎之处,但他拿了这笔钱去救济那些可怜的囚犯,他们是什么都缺的。
“这个于连真是个怪人,他的行动难以解释,”福利莱神父心里想,“但对我来说,不应有什么可能解释的事……也许可能使他成为一个殉道者……总之,我一定要把事情的底细摸清楚,或许还可以找到个机会吓唬吓唬那个德·瑞纳夫人,因为她对我们不敬,而且她内心恨我。也许我还可以从中找到一种办法同德·拉木尔先生和解,他好像很偏爱这个小修道士。”
诉讼的和解,几星期以前就签了字。彼拉神父恰好是在这个不幸的人在维里埃的教堂枪击德·瑞纳夫人的那一天离开了贝藏松,他临走之前,曾提起过于连的神秘出身。
于连看见在他死亡之前,还有一件令他不快的事,那便是他的父亲要来探监。他和富凯商量,打算写信给检察长请求禁止探访。一个做儿子的,讨厌看见他的父亲,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刻,令木材商那颗小资产阶级的心大为不满。
他自以为懂得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强烈地憎恨他的朋友。出于对他的朋友的不幸的同情,他将他的感觉藏在了心里。
“不管怎样,这道密令总不能应用在您的父亲身上。”他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