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跟随着这个发现而来的便是可怕的斗争,他的心完全被搅乱了。
八天之后,他不但不觉得对克鲁瓦斯努瓦有什么可骄傲的,简直倒想抱着他放声痛哭。痛苦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不过他在痛苦中倒也获得了几分理智,他决定到朗格多克去,他赶忙收拾了行李,到驿车站去。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倒了。到了车站,有人告诉他碰巧第一天开往图卢兹去的车子里还有一个座位。他订下了这个座位,然后回到德·拉木尔府,向侯爵辞行。
不巧德·拉木尔侯爵刚刚出去了,于连半死不活地踱进图书室,想在那里等他,哪知一进门,便看见德·拉木尔小姐正在那里,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一看见他进来,她立刻又露出一副凶恶的脸色,这种表情,于连再也不会弄错。
于连又是惊讶,又觉不幸,一时昏了头,竟软弱起来,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最温柔的声调向她说道:“这么说,您不再爱我了么?”
“我恨我委身给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玛特儿一边悔恨万分地哭着,一边说道。
“给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于连叫道。朝着挂在图书室中当作古董收藏的一把中世纪的古剑扑去。他觉得他的痛苦和德·拉木尔小姐谈话时已经达到了极点,当他看见她流出羞愧的泪水,这痛苦更是增加了万倍。这时若是将她杀掉,他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从剑鞘里吃力地拔出古剑,玛特儿被这个动作惊住了,心中生出一种新奇的感觉,一时竟大觉幸福,傲然走到他面前,眼泪也不再流了。
他突然想到他的恩主——德·拉木尔侯爵,“我怎能杀死他的女儿?”他心里说,“多么可怕啊!”他扬手想要将剑扔掉,忽然想道:“她看到这个戏剧性的动作会笑掉大牙的。”念头一转便恢复了他的冷静。他仔细地看了看古剑的锋口,好像要在上面找出一些锈迹,然后用极端沉静的态度,还剑入鞘,将它挂回原来的金色铜钉上。
整个举动,自始至终进行得非常迟缓,经历大约有一分钟之久。德·拉木尔小姐惊异地望着他,心道:“看样子,我差点儿被我的爱人杀了。”
这个想法,又将她带回到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的美好时代去了。
她在于连面前呆立不动,显得比平常好像高些。她注视着他把剑挂好,眼里的恨意已经没有了。应该承认她此刻非常的迷人,没有任何女人比她更像巴黎的“玩偶”了(这个词表达了于连对巴黎的最大的反感。)。
“我又要爱上他了,”玛特儿暗想道,“我刚和他如此绝决地讲过话,马上便又失足,他又该自认是我的主宰了。”她逃走了。
于连看着她跑开,说道:“天啊!她多么美丽!就是这个人儿,在不到一个礼拜之前,热情似火地投入我的怀抱。……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这都是我的错!在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对我如此重要的行动的时刻,我竟然无知无觉!……应该承认我生来是个不幸的庸人。”
侯爵回来了,于连急忙向他辞行。
“到哪里去?”侯爵问。
“朗格多克。”
“不,对不起,您将有更重大的使命。若是要走,就到北方去。……用军事术语来说,我命令您在府中待命。您离开至多不得超过两到三个小时,我随时可能需要您。”
于连鞠躬,一言不发地走了,倒教侯爵吃了一惊。他其实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回到房间,将自己关在里面,自己跟自己自由自在地夸说命运的残酷。
“这么说,”他心想道,“我连离开都不可能了!天知道,侯爵还要把我留在巴黎多少时候。伟大的天主啊,我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连一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彼拉神父连一句话也不会让我说完,阿尔塔米拉伯爵也许会因此建议我参加一个秘密的政治团体。
“看来我已疯了,我感觉到了,我疯了!”
“谁能指导我?我将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