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御史也太小瞧我们了!”
林知祥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来俊臣知道又能怎样?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只要他来俊臣不亲自来,我们两家便有自保之道。”
“对,怕他个卵啊!二郎,我们林家也不是泥塑的寻常人家!”林三郎挣着脖子,很是傲娇。
一旁早已围桌坐下的张元昌自斟自饮了一杯蒲酒,得意道:“二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新任的泉州刺史,正是林家的大女婿。等他上任了,泉州就堪称固若金汤,除非来俊臣亲来,否则一般的小虾米,咱们还真不在乎。”
“唔?”这个任命,崔耕倒是有些意外。
崔耕原来听林三郎说过,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沈拓,另一个远嫁长安城,夫家也是做官的。
林家的大女婿,应该指的就是在长安做官那位。
这回可好,现在林家的大女婿是泉州刺史,二女婿沈拓是泉州长史,整个泉州无异于林家说了算啊。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来俊臣派来几个不起眼的手下,还真占不着什么便宜。
崔耕想了一下,犹豫道:“话虽如此,但要是真的激怒了来俊臣,他亲自……”
话一出口,他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便是来俊臣如今正是在朝中呼风唤雨的当红之际,而他崔耕不过是一个小小七品的岭南道肃政使。
兴许在人家来俊臣的眼里,恐怕他崔二郎比蚂蚁也强不了多少。要说为了对付自己,特意来一趟泉州城,那也太当他崔二郎是个人物了。
他此次本就是受狄仁杰的牵连,来俊臣才会分出一点点的精力来给他穿小鞋,不然的话,恐怕来俊臣还真不会拿正眼瞧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七品小官。
即便如此,张、林两家不仅没有避嫌,还在他崔耕失势落难之时,主动上门为其庆生,这才是真正的人情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良久,崔耕把一杯蒲酒端起,郑重其事说道:“啥也不说了,小子我足感盛情,日后定有厚报。来,我敬两位老爷子一杯。”
“既然是崔御史敬的,老朽敢不从命?”
双方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又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将近午,崔耕想到来者便是客,林知祥带来的那个百戏班子,有三百多人。中午总得管一顿饭吧?就是累死嫂嫂和二娘,也准备不出来这么多人的伙食啊?
旋即,他起身道:“几位稍坐片刻,在下先失陪一下。”
不过林知祥乃泉州最大的海商,世事圆滑,办事滴水不漏,岂会让崔耕作难?
他一见崔耕起身要出屋,又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亦是起来劝阻道:“二郎,你可是要给那百戏班子准备饭食?没事,老夫既做了不速之客,当然要有所准备。这百戏班子自带伙食,你不必操心。”
“啊?林家主,你这也太…太客气了,怎么还能让你这般破费呢?”崔耕被猜透了去意,听罢不迭摇头。
“对对对,客人上了门,怎么还能让客人自带饭食?那可不成!”
突地,门口处传来一道柔意绵绵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一个男的搭腔道:“对嘛,来者是客,大老远从泉州城过来,俺们连顿饭都不管,那不显着我们清源人太不知礼数了?还是让老夫来尽尽地主之谊。”
声音相继落罢,小九儿已经领着两人整好走到了门口。
来人正是曹家父女,曹月婵还鲜有盈盈笑意的看着崔耕,眼神里难得的柔中带水。
哎哟,我去,老曹怎么也来了?
崔耕对于曹天焦的出现,绝对是意外加意外,以老曹的油滑贪便宜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探访自己呢?来俊臣之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老曹会不知道?
很显然,老曹这是要顶风……趟浑水啊!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们怎么来了?”
不过这话一出,落在老曹耳中倒无所谓,但听在曹月婵耳中,可就大大不妙了!
只见刚刚还面若秋水的她,渐升寒意起来:“怎么?不欢迎啊?莫不是我们曹家经商为业,登不得你崔御史的大雅之堂?爹,咱们走!”
言毕,曹月婵一扭身,往外就跑。
崔耕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曹小娘皮也会错了意思,赶紧几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曹月婵,解释道:“不是,月婵,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我现如今霉得很,谁沾上谁倒霉,我这不也是担心怕连累到你们嘛。”
曹月婵冷哼一声,指着屋内的众人,道:“那你就不怕连累他们?”
“呃……三言两语也跟你解释不清,来,咱们那边去说。”
崔耕赶紧把她拉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厢房之内,说道,“张林两家百年大族,在泉州城中枝繁叶茂,自有自保之道,你们曹家如今刚有起色,哪里经得起半点折腾?万一,我是说万一,来俊臣见你们与我过从甚密,随便派遣几个阿猫阿狗来添堵,我如今又自顾不暇,你自负曹家能应付的下来?”
“嗯……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曹月婵秀眉微蹙,一阵苦笑道:“你说的我又怎会不懂?但是,我爹那张嘴你又是不晓得,整日胡咧咧,现如今整个清源城,不,武荣县,不,偌大一个泉州府,谁人不知我曹家与崔家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我们家这段时日不与你往来,你觉得还能独善其身得了吗?”
呃……也对!
曹小娘皮分析得,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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