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孟有田已经想好了主意,但看到胡嘉英突然带伤赶了过来,便一言不发,挨在窗边低着脑袋,不时斜着眼睛瞟着窗外的大树。
众人在之前都说过自己的意见,本来想听听孟有田的意见,见他突然不吭声了,也不好逼问,只能沉默地等着。
古庆山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意识到孟有田和胡嘉英之间的嫌隙,而孟有田的情绪又影响到了与他亲近的一伙人,包括小全、秦怜芳、白俊婷,还有几个村的民兵队长。无声地叹了口气,古庆山开口问道:“有田,岳培坤派来的人你见过了?”
孟有田抬头看了古庆山一眼,规矩而沉闷地答道:“刚才偷偷瞅了一眼,没错,是岳老五的手下。不过,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叫不上名字。”说完,他又微微垂下头,望着鞋尖出神起来。
古庆山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大家基本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答应岳培坤的条件,寄希望于他信守承诺,保全被抓的群众;另一种呢,那就是信不过岳培坤这个人,趁着敌人撤退,对其进行袭扰打击,趁乱找机会救出群众。”说着,他礼貌性地对胡嘉英问道:“胡指导员,你是刚到,对此有什么看法?”
“敌人的扫荡已经宣告了失败,岳培坤派人传信儿,说明敌人害怕我们,害怕我们打击他们。”胡嘉英还吊着条胳膊,军帽下隐隐露出点白色的绷带,但他似乎正以此为荣,挥着右臂慷慨激昂地说道:“敌人害怕的,我们就要去做。岳培坤以老百姓为人质,想和我们谈条件,这是痴心妄想,这是阴谋诡计。我们绝不与敌人谈条件,绝不妥协,要用英勇的战斗去打击他们,狠狠地打击他们。”
有的人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有的人则有些忧虑,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孟有田凝神注视着自己的脚尖,那是秦怜芳送给他的鞋子,说是从支前物资中挑出来的,但孟有田知道那不过是借口。他在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胡嘉英的话让他感到很不入耳,听似慷慨激昂,但却毫无内涵,用大道理来掩盖战术和谋略的不足。不妥协,不投降,嗯,也就这么两条,并没有合理充分的理由来说明。
古庆山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到孟有田身上,低沉地说道:“有田,你的意见呢?这可是游击队和民兵的大事,筹划不当,那可要付出很大的伤亡。眼看反扫荡的胜利在即,我们可不能功亏一篑呀!”
孟有田的眼睛蓦然睁大,对呀,这不是耍个人意气的时候,他要对那些身有家室的战斗的人们负责,能少受损失,能多获战果,才是他应该做的。胡嘉英算什么,他是讨厌这个家伙,讨厌这个眼高手低、不切实际的家伙,但缄默不言岂不是认输示弱?
“孟大哥。”秦怜芳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孟有田,说道:“这次反扫荡,在没有主力部队的前提下,我们一直打得很好,取得了不少战果,也付出了不小的损失。现在是关键的时刻了,我们,群众,都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孟有田点了点头,游移散乱的目光坚定起来,深邃起来,缓缓说道:“打击敌人是肯定的,但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打得好,既能消灭敌人,又能武装自己。如果是没有缴获的战斗,我们能打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但终究会因为弹药缺乏而放弃。对于岳培坤提出的条件,我们应该考虑得更深一些,是不是放弃打击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或是因为他们手中有被抓的群众,而是要考虑岳培坤所部在撤退时所处的位置。”
“所处的位置?”古庆山重复了一遍,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吟着说道:“有田,把话说得再清楚些。”
“我是这样想的。”孟有田的思路逐渐清晰,话说得更有条理了,“对于撤退的敌人,我们可以转换一种打法,将比较宽泛的沿路骚扰袭击变成重点打击,重点打击撤退中敌人的后面部队,争取在敌人尾巴上切下一块,予以歼灭。这样做是相当有利的,一来可以既消灭敌人,又缴获武器弹药;二来已经脱离我们攻击的敌人应该不会很坚决的返回解围。也就是说,如果采取这种截尾打法,无论岳培坤提出的条件如何好,只要他的人马处在最后,也是我们打击的目标。反之呢,如果他的部队是在前头,不在我们的重点打击之内的话,他提出的条件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